房言楷輕罵一聲,揮退報信人,轉頭向李瑕道:“城內的火勢暫時控制住了。”
“嗯。”
李瑕應著,看向城下的尸體。
被蒙軍俘虜的六七百人已幾乎死盡,攻城也暫時停止了。
在這第一天的攻城戰中,蒙軍表現得比李瑕想像中更擅長攻城。
先是屠城威懾,再是驅俘攻城,其后火攻、砲攻,都顯得非常有經驗。
這還是在沒帶輜重、時間不多的情況下。
若李瑕沒有提前堅壁清野,而留下大量的百姓被蒙軍俘虜的話,只怕輕易就能被蒙軍推上城頭。
“看!他們撤了!”忽有人喊了一聲,松了一口氣的語氣。
只見一箭之地以外,蒙騎已經向西撤了,只留下少數幾騎還在驅趕著大理仆從軍。
戰場上只能看到那百余仆從軍、幾騎蒙卒,以及幾輛孤零零的砲車。
“縣尉,是否出城毀掉他們的砲車?”于柄問道。
“不可。”房言楷忙道:“非瑜萬不能中計,此為蒙軍誘殲之計。蒙騎來去如風,須臾即回,若派兵出城,必被破城。”
“我知道。”
李瑕的目光還是落在城下的尸體上,眼神冷峻。
“房主簿,你實話說一句,城外還有多少百姓沒來得及遷進來?”
“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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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尼格的心情也很惡劣。
“沒有俘虜怎麼攻城?!”
百夫長嘎爾迪道:“已經派探馬去找了,但西面的村子都被遷空了,怕是找不到多少人。”
“找不到也得找!”尼格道:“再有一千俘虜,這小縣城就直接拔了。”
嘎爾迪領了命,又散了幾什探馬去尋找村落……
今日這一戰,尼格打得并不滿意。
慶符縣不像蜀北的山城,也不像敘州那樣的堅城,結果一整天都沒攻下來,形勢就被動了。
倒不是這一戰難打,而是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消耗。
都元帥的命令是劫掠、推毀船只,盡快去合州。
偏是他小敗之后,需要打下慶符縣把丟掉的船只和物資搶回來……
吃完最后一塊馬肉,尼格下意識一伸手,發現食物也吃完了,臉色愈發陰沉。
“額秀特,吃的也沒了,箭矢也快用完了……等嘎爾迪捉到俘虜再叫我……”
尼格罵了一句,轉身回帳篷,又道:“圖門巴音,今夜你帶你的百人隊守營。”
“我巴不得宋軍來襲營。”圖門巴音道:“但他們肯定不敢和我們野戰,昨夜哈日查蓋守了一夜,也沒見宋軍的影子。”
“叫你守營就守!”
夜深。
尼格還在睡覺,忽聽嘎爾迪的喊聲。
“找到好幾百個驅口了,在西面,要往山上跑。”
尼格起身,罵道:“你不知道直接捉回來?!”
嘎爾迪道:“就一什人遠遠看到,人不夠,要有兩百人去包圍。”
尼格道:“圖門巴音,你帶人跟嘎爾迪去。把哈日查蓋叫起來守營……”
“為什麼又是我去?!”
“你的人沒脫甲,速度快,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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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騎向西南的山城襲卷。
圖門巴音抬頭看去,只見夜色下確實有數百身影在爬山,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
“圍上去。”
“走吧。”嘎爾迪道。
策馬上山追了一會,山路漸陡。
“要下馬追了。”
圖門巴音吩咐兩什人留下看著馬匹,向山上追去。
嘎爾迪看他心情不好,道:“拿下這些驅口,吃的也有了,縣城明日也能攻下。”
“今天差點就能把城攻下來,煩死了。”
兩個又追趕了好一會。
“不對。”圖門巴音忽然道:“那些驅口怎走得這麼快?”
“是啊,也該追上了。”
嘎爾迪撓了撓頭,抬手一指,道:“前面有個寨子,他們逃進寨子了?”
“過去看看。”
那是山腰處的傍著溪水的一個小村寨,環繞著低矮的茶樹,似乎是附近的村民采茶時歇腳之處。
有人把小溪掘了,讓溪水沿著這個小村寨繞了一圈。
這讓圖門巴音感到有些奇怪。
踏過小溪,他們進了寨子。
“沒人?”
“人都到哪去了?”
圖門巴音皺了皺眉,走到外面的茶林,伸手在茶樹上一抹。
“火油?快走!有埋伏……”
忽然,遠處響起一聲大吼。
“放箭!”
帶著火的箭矢襲下,瞬間點燃了茶樹與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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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巖苗寨。
熊春正望著山下的火光。
“放砲!”
落石登時向山腰的寨子砸去。
“繼續放砲!”
砲車的“咯咯”響聲中,熊阿乞望著山下的火光,有些心疼道:“寨老,李縣尉真把我們的茶園燒了。”
“命比茶園重要。”熊春喃喃道。
他想了想,又向熊阿乞道:“今夜會有很多馬匹,你帶人下山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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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山林之中,李瑕回望了一眼山腰上的火光,又轉頭看向了前方那兩什看守馬匹的蒙卒。
“動手!”
摟虎一箭射出,正中一名蒙卒。
“殺!”
一百巡江手向兩什蒙卒殺了上去。
李瑕這次沒有身先士卒,只是招過宋禾,吩咐道:“再去提醒熊山、鮑三、姜飯一次,只要擊潰山上的兩百人就行,萬萬不可貪功戀戰。”
“是……”
李瑕這才點點頭,快步走向那些馬匹。
今夜在山上奔走的百姓是他派出來的巡江手們;那大大小小的包袱里,是他們備好的火油與易燃物;山腰上的小寨子,是他預設的埋伏點……
他本打算再過兩日等蒙軍更疲憊些再進行這場埋伏。
但白日的守城戰,他打得并不滿意,覺得自己成長得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