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言楷看著李瑕的臉,苦笑道:“你不會演,不必與我裝了。此事你知道,是你下令不讓衙役稽查的?”
“房主簿在說什麼?私鹽一定要稽查。”
“別裝了。你收了鄔通的好處?”
“沒有,私鹽一定要稽查。”
房言楷臉上苦意愈濃,道:“非瑜,你知道我在任近兩年來,稽查私鹽費了多大工夫?”
“是,我愿效仿房主簿。”
“此間并無旁人,你我說幾句心里話,可好?”
“好。”
“你可知我大宋稅賦,三成都是鹽稅,販私鹽乃是殺頭的重罪……”
李瑕打斷道:“房主簿既知是鄔通在販鹽,你我一起上表檢舉他,如何?”
房言楷一愣。
“房主簿不肯嗎?為何?”
房方楷不答,表情有些蕭索。
李瑕又問道:“你稽查私鹽是為了大宋社稷?還是為了個人政績?”
“我上任以來,不僅稽查私鹽,還開荒、緝盜,夙興夜寐,使民生安定、稅賦充足,上無愧于朝廷,下無愧于百姓。哪怕是有一份想要政績的私心,不該嗎?”
“該。你確實無愧于朝廷、百姓。”
房言楷不知話題怎又落在了這里,問道:“你為何不查私鹽?”
“我從未說過不查。”
“你……”
“我會查私鹽。雖然鹽稅上繳朝廷,層層貪墨,最后也不知有幾成落到實處。若能直接用來練一支強軍,不知是否能保川蜀?今年打敗了蒙軍,明年他們就不來了嗎?”
房言楷閉目長嘆。
“道理你都明白,不用我多說。”李瑕道:“另外,我們三個縣官都很清楚,等朝廷任命下來,我與江縣令大概是要升官的。我不知你能否升遷,但近來我感受到你很痛苦,當然,朝遷不可能貶你,人就怕有比較。
鹽稅和升遷都是一個道理,甚至大宋社稷也是這道理,如你說言‘不正本必亡,正本必亂’,我不打算在一個快爛掉的框架里做事,你呢?往后如何做,你該想清楚了……并非是我在逼你,你若想調走,我也可以替你打點。”
房言楷道:“我明白……我明白……是守規矩還是不守規矩。”
“是讓房主簿選擇變或是不變,變則通、不變則亡。”
“變則亂。”
“你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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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俞德宸換上一身黑衣,蒙著臉,伏在了縣衙后衙的屋檐上。
他又見到了傍晚看到的那個少女,正坐在院中與一個小童說話。
“怪哉,父親回來后怎一句話都不罵你?”
“他為何要罵我?”
“你一天到晚離經叛道,該罵。”
“父親怕我。”
“嚇?你少胡說八道了。”
“真的,父親怕李哥哥,我越學他,父親越不敢教訓我,你沒感覺出來嗎?”
“其實我感覺出來了,我也試過,被痛打了一頓,所以我說你是胡說八道。”
“那是你只學其形,未學其神……”
“姐,屋頂上好像有個人。”
“有嗎?”
俞德宸俯低身子,微覺有些無奈,心想自己本是仙風道骨的修道之人,第一次來當刺客,經驗還是不足。
好在,院里那小童又道:“好像是我看錯了。”
“還能不能老老實實背書了……”
突然,俞德宸聽到前衙有大動靜傳來,緊接著便是腳步聲響起。
不一會兒,又一個小姑娘跑到后衙來。
“二姐兒回來了,李縣尉呢?”
“李哥哥帶人出門辦事了。”
“怎麼了?”
“不知道欸,你們在院子里不冷嗎?”
“外面亮堂些……”
俞德宸聽了,皺了皺眉,從屋檐上退了下去,躍回外面,迅速跑過小巷,貼著墻看去,只見李瑕正帶著人向城南而去。
~~
院子里,江蒼又抬頭向屋頂看了一眼,故作不經意地把兩個姐姐打發走,一路打著哈欠進到書房。
他四下看了看,縮了縮脖子,躡手躡腳走到江春身邊。
江春已是瞪著眼,很不悅地看著兒子。
卻聽江蒼附耳道:“父親,屋頂上好像有個偷兒,孩兒不敢驚動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喚胥吏來捉了吧。這臨近年節了,偷兒就是多……”
“蠢小子,哪個偷兒敢到縣衙來偷東西?”
江蒼一想也對哦,正想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忽發現江春竟也是附在他耳邊說的。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有驚懼之色……
===第245章 活捉===
“縣尉,找到張氏了,在城南剪刀巷。”
說話的是韓祈安留下看著張漛的仆役,臉上還帶著淤痕。
李瑕問道:“打聽了嗎?她找的是誰?”
“一個幾年前從張家出來的護院,名叫‘鄭栓’,手底下有點功夫,往年張家運糧到敘州賣,都是他押隊。小人不敢輕易闖進去……不過縣尉放心,城門關著,他們逃不掉。”
李瑕不急著去捉張漛,又等了一會,等到于柄回來。
“縣尉。”于柄拱手道:“小人去了驛館,沒見到俞道長,說是下午就出門了。”
“他到慶符以后都做了什麼?”
于柄道:“這兩日他都在打聽縣尉,還故意作出不經意的樣子,但驛館雜役迎來送往的,早覺得他不對勁了。”
“劉金鎖,你怎麼看?”
劉金鎖撓了撓頭,道:“他一定也是仰慕縣尉唄,斬蒙古大將,誰人不服?!”
“你就沒想過他有可能是全真教派來殺我的?”
“啊?無緣無故的,總不能是道士就是全真教的吧?”
“潼川府路在打仗,一個荊湖北路的道士在這時候跑來游歷?”李瑕道:“他到了敘州,不去仙侶山,卻在慶符住了兩天?”
仙侶山就在敘州,與翠屏山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