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聽多了。”李瑕漫不經心道。
“也是,你在做什麼啊?”
“引體向上。”
江蒼問道:“今天是除夕,你為何不歇一歇?”
“抱住我的腿。”
“哦。”
江蒼抱住李瑕的腿,被他帶著往上升,雙腳離地。
“哇……要是父親看到,又要罵我太不穩重了。”
李瑕道:“你倒是不重,抱穩了。”
江蒼被李瑕帶著一上一下的,覺得蠻有意思,想了想卻是問道:“李縣尉,你受過很多苦嗎?”
“嗯?為何這般問?”
“你也只比我大八歲,明日你才十七歲,旁人這般大的時候玩心多重啊,可你一日都不肯歇誒。”
“歇下來能做什麼?”
“斗蛐蛐、猜商謎、捶丸、蹴鞠,可多好玩的了……”
李瑕“哦”了一聲,像是并不覺得好玩。
江蒼又道:“我準備了好多商謎,今夜守歲時一起猜吧。”
“今夜我要去兵營,有些士卒沒有家人、留在營里守歲。”
“哦,你能給我些爆竹嗎?我爹說縣里的爆竹全被你派人買走了,每戶只能買一點。”
“不能。”
江蒼很失望,又道:“母親說,以后你會納二姐兒作妾,也算是我的姐夫。”
“我們有這麼熟嗎?”
“你以為哦?”江蒼抱著李瑕的大腿,再次被帶著往上升,又道:“給我點爆竹吧,姐夫。”
“別亂叫,我跟你沒關系。”
“你好像沒把父親收二姐兒為義女當一回事,但我告訴你,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親戚……”
~~
中午,沁香茶樓。
“掌柜的,東西送來了。”
“放著吧。”
嚴云云正在窗邊看著斜對街的鹽鋪,轉身拿起桌上的東西。
那是她找人訂做的兩副面具,一個是漂亮的彩羽面具,可以蓋住左邊臉的傷疤;一個是黑漆惡鬼面具,可蓋住右邊完好的臉。
她站在銅鏡前,戴上左臉的彩羽面具,看到的是一個神秘漂亮的女人;換上右臉的惡鬼面具,看到的是一個樣貌可怖的女人。
嚴云云就這樣一會戴這個,一個戴那個,似乎怎麼也看不膩。
又有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
嚴云云轉頭一看,見是韓承緒來了,連忙把面具放下。
“義父來了,若有事派人來喚女兒過去就好。”忙不迭扶著韓承緒坐了,她又將火盆推過去,道:“給義父納了雙鞋,還想著傍晚送過去。”
說話間,她從案上將鞋拿了,遞在韓承緒手上。
這一通忙活,嚴云云才坐下說話。
“杜致欣那鹽鋪今早又運了五百石鹽入倉,早上不過開張一個時辰,生意卻是好。我打算三日后就動手,把事端挑起來……”
韓承緒笑著擺了擺手,道:“不是要問你這些。過來是與你說一聲,晚間一起吃年夜飯。”
嚴云云一愣。
“早點忙完,把這茶樓關了,大過年的,能有幾個人來喝茶?”
“義父是在后衙過年?我豈好過去的。”
“本想說我帶巧兒到你這來支一桌,江縣令不肯,那你我父女依舊在他那過便是。”
嚴云云以往陪過許多高官,卻沒與其一起過年過,道:“不太好吧?我這身份豈好與官……”
韓承緒道:“你是替阿郎做事的,該有底氣。你是我的女兒,踏踏實實的。”
“是,女兒知道了。”嚴云云低下頭。
“走了,你早些過來。”
“女兒扶父親下去。”
韓承緒支著膝蓋站起身,稍有些絮叨地說道:“我收你作義女,就是真將你當作女兒,不是說著玩的。往后還盼著你找個好人家,生個外孫,家里才熱鬧。”
“哪能有甚外孫呀?女兒也不嫁人。”嚴云云搖搖頭苦笑道……
~~
“我好想嫁給他啊,作妾也行,但我肯定是不能像巧兒一樣給他作妾的,只能死了這條心了。”
江荻坐在小院中,抬頭看著天空,喃喃道:“但其實不嫁給他也行,甚至以后不再見了,他忘了我也行。因我思慕他,就僅是思慕而已,與他無關。
他說教如何讓旁人想娶我。但我漸覺得,我學會的是女子不一定只有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我也不愿這輩子只有男女之情,要能做出些事才好,卻不知能做何事。”
她說到這里,轉頭看向身邊的高挑女子,又問道:“我不該與你說這些心事的。啞女,你有心事嗎?要如何才能告訴我呢?”
那高挑女子沉默著,搖了搖頭。
“你沒有心事啊。”江荻道:“那我再跟你說哪些故事呢,說李縣尉如何守住慶符縣吧?”
……
俞德宸并著膝蓋、并著腳,把手藏在紅襖子的袖子里、支著臉,把下巴埋在花布里,一副柔軟女子的姿態。
他聽著身邊的江荻說著故事,心想這個縣令女兒這樣跑出來多危險,如果自己要傷害她……想必是不會的,若自己是個壞人,阮婆婆也不會把自己帶進屋里。
他不明白為何江荻為思慕李瑕,那李瑕分明也沒甚好的,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但她說的那種思慕一個人與其無關的心境,俞德宸卻很認同。
俞德宸自認為是很容易對某個女子動心的人,擔心影響修行,常為此很苦惱。
過了一會,江荻站起身來,道:“我回去了,你好好過年,明年見。”
俞德宸站起身,點了點頭。
“別縮著腦袋啦,我帶了不少菜,你一會幫著阮婆婆做菜。”
江荻走了幾步,回過頭又道:“對了,和你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