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對,生意人……今夜謝杜掌柜招待,我得走了,夜深了。”
“姜班頭慢走。”
笑語聲中,姜飯與杜致欣、鄔厚等人告了別,轉身而走。
姜飯醉得不輕,腳步踉蹌。
“哈哈哈……不用扶,我走得動……”
走得遠了,扶著他的漢子才小聲道:“哥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說。”
“上次也是在慶福樓開席之后,張遠明被我們做了。”
“又怎樣?”
“今夜再把杜致欣做了,那慶福樓多倒霉啊?人家會說在這吃過宴席的容易死了。”
“少他娘跟老子說些不著邊的。”
姜飯打了個酒嗝,支起身來,在夜色中顯得很清醒。
他覺得這兩次殺人其實是一樣的,上次為了奪田地,這次為了奪鹽業。
不同之處在于,這次再做成了,縣尉來錢的路子就徹底打開了。
“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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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云云走出縣衙。
她拿下臉上的彩羽面具,換上惡鬼的面具。
“做得還不夠好啊。”她喃喃道。
今夜聽了李瑕與韓承緒的談話,她意識到他們有更大的野心,至少是要成為整個敘州的地頭蛇。
那她為這個小小的私鹽所做的謀劃就顯得太婆婆媽媽了。
韓祈安上次除掉張遠明可是更直截了當的。
~~
鄔厚半醉半醒地回到住處,還忍不住傻笑了兩聲。
“嘿嘿……販私鹽,殺頭的大罪,還一天到晚‘生意人’,蠢貨掌柜……老子羈縻來的人,怕個屁……”
他啐了一口在地上以示不屑杜致欣,接著倒在床上就睡。
睡到半夜,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啊!”
鄔厚猛地驚醒,沖到杜致欣的屋中,目光看去,只見杜致欣倒在血泊當中,渾身都是刀孔。
俯下身子一探,杜致欣已氣絕了。
“娘的!過份了啊!”
鄔厚怒吼一聲,一把拎起一個趕過來的漢子。
“去!回筠連告訴哥哥,帶人來把這些鹽商滅了!還做個狗屁的生意……”
===第256章 規矩===
正月初八。
“李非瑜!你別太過份了!”
房言楷一掌拍在李瑕案頭,道:“就因你縱容私鹽,你看看縣城現在亂成何等模樣了?一天出一樁命案……”
“房主簿,私鹽歸私鹽,命案歸命案,不可混為一談。”
“你休與我打哈哈,近日哪樁命案與私鹽無關?”
李瑕道:“我看,這些人還真不是私鹽販子殺的。”
“哈?”房言楷怒極反笑,道:“你聽聽你說的話,若非私鹽販子殺的,還能是誰?”
“房主簿,冷靜,你以往不像這般容易情緒激動。怎麼了?”
“你竟還問我?我到底是因誰而易激動?!”
李瑕就靜靜地看著房言楷,也不再說話。
好一會兒,房言楷嘆息一聲,在他面前坐下。
“說實話,上次蔣焴差點被誣告為殺湯二庚的兇手,我便想過,不再管私鹽之事。何必這般執拗呢?但我想明白了,此事我不能不管。
你可知,販私鹽者都是何人?三教九流皆有,甚至官吏、兵將也公然參與。另,依我朝刑律,販私鹽三斤以上可斬首,故往往販鹽者皆亡命徒。處置稍有不慎,便激為變亂。
建炎年間,福建范汝為之亂;慶元年間,大奚山島民之亂;紹定年間,福建、江西汀寇之亂;更近者,興昌二年,安吉州太湖沿岸又有荻浦鹽寇之亂。總總叛亂皆因私鹽而起……”
李瑕道:“這不恰恰是說明朝廷的鹽政有問題嗎?”
房言楷一愣,道:“你豈敢說出這等話?不錯,朝廷鹽稅是重,可你看眼下社稷危亂,若無鹽稅,如何抗蒙……”
“我說的不是鹽稅重。”李瑕道:“而是大宋鹽務體系已經爛透了。遠的不說,我近來查了淯井監。官員貪贓索賄,無所不為;吏員各種名目層出不窮,苛取商旅;倉卒稱量時有各種手法暗號,或在鹽中摻入泥灰。
上上下下,克扣鹽本、挪用鹽稅、中飽私囊。我若是鹽商,想賣官鹽,可是但凡有點良心,都不知如何把這摻著泥灰的鹽賣給普通百姓。房主簿,你說呢?”
“是,鹽務積弊愈深。可難不成你為身為大宋官員,卻縱容私鹽?”
“我從未說過要縱容私鹽,我始終說的是,私鹽必須繳。”
“別和我兜圈子了。”房言楷道:“你不知鄔通是什麼人,我告訴你,他并非走投無路不得以販私鹽,而是仗著羈縻州的蕃兵、欺朝廷不敢剿他,縱橫鄉里,膽大妄為,又上下行賄,輕易難動。這等人極是危險,你與其極打交道,稍不留神便要釀成大禍!”
“是,長寧軍易都鈐轄也說過,叫我少與鄔通來往。”
“你既知道,快收手吧,莫讓鄔通的勢力進慶符縣。眼下還不夠亂嗎……”
話到這里,蔣焴在門外喊道:“東翁,東翁!不好了!”
不等房言楷應話,蔣焴已推門起來。
“又是何事?”
“鄔厚帶人搶砸了盧記鹽鋪,打傷了許多人,有個伙計被打死了。”
房言楷撫額,喃喃道:“真是一天出一樁命案……明光你先出去。”
“東翁?”
“出去!”
房言楷喝了一聲,又轉向李瑕,已是苦勸的表情。
“我苦心經營兩年,生怕這鹽梟在治下生亂,你真的不能再縱容私鹽了……”
話章未落,蔣焴再次推門起來,仿佛是故意說給李瑕聽的,徑直道:“東翁,盧圭來了,說縣衙若不為他做主,盧文揚今日便動身去敘州告狀,請知州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