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禩孫不悅, 道:“其顧慮并非沒道理,成都尚有數千蒙軍, 若是偷襲敘州, 擊張都統之腹背, 又如何?”
“云頂城尚在,蒙軍安敢棄成都?”
“戰事無定論, 小心為上啊。”朱禩孫道:“此事,我已派人問過李瑕的意見,他亦是認為慶符軍守敘州更為穩當。”
張實問道:“朱安撫使只要下了調令, 還能調不來一點兵力嗎?”
朱禩孫終于不悅,反問道:“張都統,兩萬人守江猶不足,差這一千人嗎?”
張實一滯, 默然不語。
朱禩孫目光落處,發現張實的背不再筆直,已有些佝僂,且說話時總是避著人的眼睛。
這個川蜀大將已沒了以往的自信
“唉。”朱禩孫長嘆一聲,緩緩道:“張都統也該明白, 魏伯、李瑕皆朝中丁丁相之門生。我雖受命措置敘瀘防務,也該顧慮他們意愿。李瑕愿守敘州、不愿來瀘州,強調過來, 區區千余人,于戰事有益否?”
張實苦笑,道:“我是想到史俊破兀良合臺之事,覺得那小子是個福將。”
朱禩孫點點頭,不再提李瑕之事。
他當然看得明白, 魏伯不愿支援瀘州是出于私心。
至于李瑕,也許是真擔心敘州防務出問題,也許是因與魏伯同為丁黨總之, 是讓人有些失望。
時間漸漸到了二月中旬, 紐璘命麾下大將完顏石柱為前鋒, 當先順沱江而下,遭到了宋軍的阻擊。
雙方展開激戰, 蒙軍順江而下, 占了地利, 士氣亦更好。
其船只多為牛羊皮所造小船, 十分靈活, 士卒紛紛躍上宋軍船只短兵相接。
鏖戰之際,又有兩千蒙軍騎兵從兩側山谷殺出,由兩岸夾擊宋軍,搶奪船只。
張實布下的第一道防線由此被蒙軍撕破,只好退守長江口。
紐璘穩扎穩打,一路建造浮橋,水陸并進,欲趁勝與張實決戰
對于宋軍而言,勢態至此已極為不利。
朱禩孫顯然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突破了沱江防線,一旦蒙軍再擊敗張實,便可直逼重慶,動搖整個川蜀防線。
他再也顧不得蒙軍是否有攻敘州的可能,嚴令敘州必須出兵支援瀘州
敘州。
“知州說什麼?李瑕的兵馬不見了?”
江春疑惑地反問了一聲,完全不明白這是何意
元宵節過后,魏伯便調了李瑕協防敘州,很快,李瑕欣然領命,與祝成帶了六百慶符軍、六百長寧軍北上,抵達敘州。
當時魏伯大喜,宴請李瑕,一起盛贊了丁大全,且定下了要死守敘州的主張。之后李瑕便領著這一千兩百人駐守岷江上游。
沒想到今日卻有人來報,這支兵馬不見了。
“是啊。”魏伯面露憂容,道:“有人看到他領兵溯江而上了。”
“溯江而上?往哪去?嘉定?眉山?成都?”江春很是吃驚,道:“莫不是他發現了蒙軍蹤跡、去追擊了?”
“問我,我如何得知?”魏伯很是不悅,道:“你與李非瑜熟悉,可知他為何如此?以往這般不聽調派、擅自作主?”
江春忙搖頭不已,道:“非瑜向來最是聽上差吩咐,絕不會自作主張,今次如此,想必是事出有因。”
“不會是投蒙了吧?”魏伯忽向前傾了傾身子,低聲問道。
江春一愣,隱隱覺得他這語氣不太對。
這句話本該是正色叱喝才對,然魏伯語氣里卻有些試探問詢之意。
“不會,非瑜不是這等人,他家小還在慶符縣。”
江春嘴里應著,心中已感到了憂愁。
這李瑕,既知蒙軍南略,不去守瀘州、不駐守敘州,擅自帶兵離開,到時無論如何都是一樁大罪,莫要被牽連到了才好。
魏伯更是愁得幾乎要將胡子捋禿了,不住喃喃道:“到底是去了何處眼下朱安撫使命我派兵支援,可敘軍一共僅三千守軍,萬一敗了”
“知州,安撫使既有調令,怕是不得不從了。”
“這李非瑜!”
魏伯低聲罵了一句,終是只能調守軍千人,沿長江北岸前往支援張實
二月二十一,夜深,張實望著沱江與長江的交匯處,聽著那滔滔水聲,臉色愈發愁苦。
他已數日難眠。
以往在余玠麾下時張實屢立奇功,但獨當一面之后卻每每受挫,如今更是想不出在這樣的地勢當中要如何破敵。
忽然,有士兵小跑著過來,低聲道:“將軍,有人要見將軍,還給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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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實低頭一看,訝道:“是他?”
半個時辰后,朱禩孫被喚醒過來。
“張都統?何事?蒙軍襲營了。”
“不是。”張實的聲音里帶著興奮之色,道:“我有破敵之策了。”
朱禩孫大喜,便聽他緩緩說起來。
“我有位同族兄弟,名叫張威,曾駐守云頂城多年,去歲被姚世安逼迫,無奈之下投降了蒙古。但他對我大宋忠心耿耿,不愿久侍韃虜,愿撥亂反正。”
朱禩孫臉上的喜色漸消,疑道:“若是蒙軍使詐又如何?”
“我與蒙軍交戰多年,何曾見過這些蠻夷能使計謀。”張實道:“且我與張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我信他。”
“張都統。”
“朱安撫使信我一次如何?”張實道:“請朱安撫使明日暫代軍中事務,我親自見張威一面,商議里應外合破蒙軍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