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 第一批從利州送來的糧草到了青白江北岸,劉黑馬派兩千騎兵前去接收。
同時,成都宋軍也有了動作。
李瑕派兵在城外挖設壕溝,建寨起營,布置拒馬, 將防線向東北方向外擴了十里。
他像是要步步推進、包圍斬龍山, 截斷蒙軍輜重線。
對此, 劉元振與賈厚推演著兵棋, 下了一個結論。
“這是虛招。”
“何以見得?也可能是要斷我們的糧道。”
“不可能。”劉元振道:“李瑕明知他做不到的,步卒斷騎兵糧道,笑話。城池不守, 想打野戰不成?”
“那他此舉, 是意在將我等注意吸引到成都以東了。”賈厚笑道:“他的糧草要打西邊來了?”
“不錯, 你且看吧, 今夜蒲帷該有消息遞來。”
“聲東擊西。若非早便知曉,險些要被李瑕騙過去。”
是夜, 有宋軍兵士悄然潛行自斬龍山, 遞了蒲帷的消息。
“果然是空營!”
劉元振見過蒲帷派來的人, 再回到大帳, 眼中已有振奮之色。
地圖上, 成都東北方向擺著一個小小的木雕柵欄, 擺著三個紅色小木人。代表著李瑕剛剛布置的防線和三千兵力。
劉元振一把將這些兵棋拿開, 道:“假的,這營寨之內根本沒有守軍。”
劉元禮問道:“確認了?”
“李瑕作勢反撲, 實則已率兵六千余人, 出發西向, 分守溫江、崇州、大邑、邛崍等地成都城內,僅余守軍四千人,由孔仙暫守。”
“蒲帷與嘉定軍在成都?”
“在成都,他能控制近千人,明夜扼守東門,約定獻城投降。”
劉元振隨手拈起兩枚兵棋,在地圖上一推。
“一舉攻克成都城,擊殺守軍,收服一部分宋軍兵力。”
賈厚點點頭,又指了指西南方向,道:“同時伏擊李瑕于西嶺,此戰必勝矣。”
次日,劉黑馬沒用長子劉元振領兵,而是派了五子劉元禮去取成都。
“你大兄聰睿,但銳氣太足,反倒不如你穩重。”劉黑馬叮囑道:“切記須先試探宋軍是否有詐,不可焦躁。”
放在一般人家,幼子往往比長兄浮躁些,但劉元禮不同。
劉元禮時年不過二十四歲,行事卻比劉元振還要老成許多。
“父親信不過蒲帷?”
“蒲帷已無為趙宋死節的必要,遞的情報該是真的。但難保李瑕有更多布置。”
劉元禮點點頭,道:“孩兒明白了,此戰要勝。勝的同時,還要謹防李瑕有后手。”
“明白了便好。”劉黑馬對這個兒子更為放心,道:“去吧。”
劉元禮遂領了兵符,出帳,翻身上馬,提兵兩千五百人直奔成都北面宋軍新設的防線。
平野遼闊,馬蹄踏著荒草,精銳騎兵襲卷而過。
奔到目力可及宋軍防線之處。
忽見遠處騰起兩道狼煙。
鳴鏑之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咚咚咚咚”的戰鼓聲。
仿佛還聽到有“敵襲”的呼喊。
顯然, 宋軍已瞭望到了蒙軍的攻勢。
“吁!止!”
劉元禮勒住韁繩, 高高舉起手, 喝令騎兵暫停行進, 整備陣列。
他轉過頭看去, 只見許多兵卒到現在還是光著臂膀, 盔還放在馬上。
這不是士卒們散漫,事實上劉家治軍十分嚴謹。
但這些兵馬中似乎都是北人,以漢人為主,還有犯了罪的蒙古人、色目、沙陀、回鶻、女真、契丹人等等。
他們之前都是鎮守關隴、山西,初到南方,實在是受不了炎熱的天氣。
在烈日下暴曬,太容易中暑,反而打不了仗。
劉元禮雖怒,卻也體諒士卒,在確定了環境安全之后,他便讓士卒先到樹林避過正午的日頭,一邊散出探馬,觀察宋軍反應。
騎兵占據著主動權,想何時打就何時打。反而宋軍不得不在日頭下嚴陣以待。
劉元禮一直沒閑著,從探馬傳來的消息分析,宋軍在成都城外設的很可能是空營。
這一個多時辰,幾乎沒見到什麼人活動。
日跌時分,他先派出五百人去闖營,意在試探。
“駕!”
五百騎兵奔向宋營,有幾騎跌進壕溝,卻未見到宋軍箭矢。
他們繞過拒馬,沖向宋軍營寨
“真是空營嗎?”
劉元禮喃喃著,極目眺望。
突然,殺喊聲大作,沖進宋軍營寨的五百騎后陣一片慌張,顯然是中了埋伏。
“果然有詐。”
劉元禮心想著,并不覺詫異。
李瑕能斬紐璘,顯然不是等閑之輩,謹慎些果然是沒錯。
劉元禮正打算撤回五百騎兵,回營稟報,緊接著,他忽然眉頭一皺。
“不對。”
他目光猛落向成都城,只見城中毫無動靜。
劉元禮心中一個念頭猛地竄起,暗罵一聲“好你個李非瑕,層層布置”。
心念一起,他旋即大喝道:“全軍聽令!”
號角聲起。
“沖鋒!”
兩千騎兵如離弦之箭,轟然殺向宋軍營寨。
劉元禮臉色冷峻,策馬奔進宋軍營寨,只見前方不過數百宋軍正如潮水般退去,從木板上跑過溝壑,向成都城逃命。
“不必追了!”
劉元禮懶的追擊這些許人馬,目光掃過,驅馬上前,踢翻一口大鍋,只見里面僅有一鍋清水。
竟是差點便被李瑕騙了。
“快!傳消息給我父親,宋軍必已兵出西嶺,讓父親速去圍堵!”
“是!”
“全軍下馬休整,喂馬、造飯,待入夜,隨我取成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