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
“”
嗡嗡嗡趙昀只覺血往腦袋上沖上來,臣子們說什麼都聽不清楚。
即位以來,他頭一次感受到,亡國之君的名號離自己那麼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才清晰起來。
只見那晃動的大殿漸漸穩固住,饒虎臣重重磕了一頭,高聲道:“請陛下斬丁大全以定民心,是為抗蒙之首要之重!再召樊城賈似道火速馳援鄂州!召淮東、兩浙兵馬勤王!”
趙昀沒有馬上說話,因心跳得厲害,好一會才鎮定下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知道自己被忽必烈嚇壞了。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也太快了,整個江北防線的坍塌,快到另人發指。
“傳”
嘴里這一個字吐了許久,趙昀才開口道:“傳旨,召賈似道火速馳援鄂州召吳潛勤王”
這場小朝會整整持續了一日,至黃昏尚未結束。
選德殿上完全亂作一團。
丁大全始終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他宰執天下的權柄仿佛要就此結束
但不知何時,殿外有個小黃門站在那探著腦袋,著急地直打轉。
“陛下,陛下。”
董宋臣忍不住上前提醒道:“陛下,又有要緊軍情到了。”
趙昀不由打了個顫,抬頭向殿外看去,如墜冰窖。
“陛下,是否讓來人進來稟報?”
趙昀似乎是點了點頭。
他直直看著前方,太害怕聽到那個消息是“鄂州失守了”。
“”
“你說什麼?”
“稟陛下,川蜀大捷!四川安撫制置使呂文德奏言:成都步馬總管兼知益州事李瑕已收復漢中,然李瑕偽造軍令,唆使王堅、張玨私自出兵,臣難定功過,奏啟陛下明斷”
趙昀愣了愣,心想這種時候收復漢中有何用?
但這李瑕,竟如此能征善戰?
待聽到后面的話,他又感到了勃然大怒。
李瑕竟敢如此越權?!
收復漢中?誰命他收復漢中?蒙軍都打到鄂州了!
“陛下!臣有罪!”
忽然,趴在地上丁大全大哭道:“是臣命李瑕權宜行事,臣殫精竭慮謀川蜀局面,未考慮到淮西之敗,此皆因臣用人不當。今臣恐賈似道不足守鄂州,薦李瑕馳援,必為陛下驅退蒙虜。”
趙昀腦子里一片混亂。
憤怒退去,他已明白收復漢中終究是大功。
并非因收復了漢中,才讓蒙軍攻到鄂州。
丁大全舉薦之人,一勝一負,不算太差。
李瑕確實不能再留守川蜀了,該調守京湖才是。
遠?
一旦鄂州有失,務必遷都。
那麼,再遠的將軍,都得調回來。
“給朕爬起來,召李瑕火速順漢水下長江馳援鄂州,若鄂州有失,數罪并罰!”
是夜宮城落鑰時,丁大全才拖著腳步出了宮,只覺心悸不已。
其實,呂文德的戰報昨日便到了,一到樞密院,便被丁大全截下。
因他一看便知,呂文德是要惹李瑕被猜忌、要調走李瑕,以獨鎮川蜀。
此事本不能遂了呂文德的意,蜀帥該是他丁黨的。
但,今日丁大全一聽說自己重用的袁玠讓淮西爛成那般模樣,便知自己要完了。
唯有李瑕收復漢中一事是救命稻草,不管是功勞、是猜忌,先領了再談。
袁玠既不堪用,只能再調李瑕保鄂州。
之后李瑕是被雪藏、還是被供起來,比起相位而言,有何打緊?
“有何打緊?”
“非瑜沒聽清嗎?”張玨身子微傾,道:“哨馬到襄陽,聽說忽必烈渡過淮河了,許是已抵長江,那便離臨安只一步之遙。”
“便是過了長江又如何?”李瑕不緊不慢道:“蒙哥既死,忽必烈不管到哪,必須回去。”
“真的?”
“我只擔心朝廷要調我去打這毫無懸念之戰。”
“不好嗎?拒敵長江天險,必然是大功一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豈有這般年輕的宰相?功勞太過,有害無益。再說,便是拜相了,也救不了大好河山。”
“不如在漢中戍屯,劍指秦關?”
“遠不如在漢中戍屯。”
“但你我說的不算,朝廷說的才算。”
“是啊,想要為帥一方,在朝中沒點手段怎行”
===第511章 手段===
“非瑜在朝中有何手段?我能否聽聽?”
“君玉兄對這些也感興趣?”
“屬實好奇。”張玨身子往前傾了傾,道:“非瑜做事,值得我學。”
他感受得到李瑕與王堅不同。
王堅守釣魚城,一場仗打得出神入化。但終究困于一隅,難以統籌全盤。
李瑕呢?官位比王堅還低,做事卻放眼天下。
洞悉蒙古內斗,借機收復漢中之后, 張玨本以為李瑕會就此休整。
但李瑕沒有,每日不斷派出哨馬,奔往各處打探消息,其才干已全然勝任蜀帥。
張玨太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
“好,那便說給君玉兄聽聽。”
李瑕也在審視著張玨。
在他眼里,張玨也與王堅不同。
王堅真是名將之姿, 可惜一戰功高蓋主, 往后只怕再無施展的機會,且年歲資歷高, 難以為他李瑕所用。。
張玨卻還年輕,三十五歲,不僅能謀善戰,還會治理地方,官位正好比李瑕低一級。
他并非名門出身,十八歲從戎, 從普通士卒一步步立功升遷,所有的本事都是這些年一點點學來的。
這有多難?數十萬士卒中能出幾個這般人才?
李瑕信張玨只是好奇, 他卻有別的心思, 遂愿意與張玨分享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