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時,只怕要叫那些名儒們失望了?”李昭成盯著嚴云云,笑道:“你將他們賣了,卻還要他們數錢?”
“管他們失不失望。”嚴云云捧著茶,譏道:“且讓他們費心費力忙活,為我們做嫁衣。”
李昭成近日輕松不少,小聲道:“說到這個,我”
嚴云云忽然臉色一變,迅速關上窗門。
“快,通知姜飯,我們被人盯上了。”
“你莫”
“走!”
“是那女人嗎?”
“這身形有可能,方才有人從忠王府附近出來,正是進了這間茶樓。”
“那錯不了,你們幾個繼續盯著,我回去報消息。”
說話之人迅速穿過街巷,快步進了一間酒鋪。
不一會兒,酒鋪的小廝提著兩壺酒走進了世彩堂。
“掌柜的,你要的酒送來了。”
掌柜接過酒,從壇子里掏了一疊信報看了看,道:“這消息重要,速去報東家。”
小半個時辰之后,廖瑩中趕到賈似道面前。
“阿郎要出門?”
“今日吳潛貶謫離朝,去送送他。”
“阿郎所料不差,李瑕手下可能與忠王府有所聯絡。”
賈似道瞇了瞇眼,喃喃道:“如此一來,許多事便說得通了啊。”
“但依舊沒有證據。”
“無妨。”賈似道從容坐上轎子,道:“我正是去討證據。”
候潮門外。
才復相半年的吳潛已被謫建昌軍,授化州團練使、循州安置。
今日來相送的人很少。
畢竟吳潛這次貶謫與往常不同,牽扯到的是儲位之爭。
應付過了幾位故友門生,吳潛顫顫巍巍轉過身,正要上船,忽聽身后有人喊道:“履齋公且留步。”
回過頭,只見一頂奢豪大轎緩緩而來。
吳潛見了,搖了搖頭,眼中透出一股憂愁。
賈似道走過觀潮臺,雙手扶在闌干上,道:“是我,壞了履齋公之謀劃。”
“哦?”
“我提醒慈憲夫人,黃氏或許有可能作偽證。”
“原來如此。”吳潛扶須嘆道:“老夫敗給師憲了。”
“履齋公莫與我裝聾作啞,今日直言不諱,如何?”
“老夫真心認輸,敗于師憲了。”
“此事沒這般簡單,慈憲夫人并未在黃氏院內找到李墉,他去了何處?”
吳潛嘆道:“老夫不知。”
“我已查過,黃氏所居院落,位于榮王府東隅,院中有仆婢十六人,因為黃氏最不受榮王恩寵,這十六人一直少有人注意,不知履齋公收買了幾人?得以讓李墉混入黃氏院中?”
“掃地一人、隨侍四人、門房一人。”
“了得。”賈似道撫掌稱贊,道:“當日慈憲夫人到時,李墉確不在黃氏院中,故而慈憲夫人以為我在騙她。但是否有可能,李墉被李瑕帶走了?
帶到哪呢?比如,東北隅有庫房,仆婢們忙著擺放聘禮,場面很亂,沒人注意到這父子二人。”
吳潛道:“老夫不知。”
“那我再作個推測待慈憲夫人走了,李墉再次回到黃氏屋中,甚至,忠王也折返了?”
“為何折返?”
“黃氏畢竟是忠王生母,誆騙,嚇唬,辦法多了。”賈似道想了想,緩緩道:“若叫我辦,可讓身邊的婢女勾一勾忠王,總之,忠王折返了。”
話到這里,賈似道敲了敲木欄,發出“嗒嗒”的聲響,像是提醒著什麼。
“履齋公謀劃多年,意欲欺君。而李墉若只想騙騙忠王,該不難吧?”
“看來老夫真是太老了,竟聽不懂師憲此言何意。”
“你我,皆被李瑕耍了。”
吳潛閉著眼站在那,彷佛睡著了一般,并不言語。
賈似道笑道:“黃氏身邊仆婢不見了六人,請履齋公交給我。”
吳潛緩緩道:“老夫若說不知他們去向,師憲信嗎?”
“信。你若有這等人證在手,猶可對付忠王。”
“老夫不明白。”
“裝湖涂。”賈似道繼續沉思著,道:“那便是在榮王死前,這些人逃了,隨李墉逃回川蜀了只有如此,他們才能活命。”
“也許吧。”
“但履齋公還有別的線索,能證明是李瑕殺了榮王。比如,李墉多次出入榮王府”
“師憲多想了。”
賈似道譏笑一聲,道:“你不肯將線索拿出來,無非它們只能證明李瑕殺了榮王,而不足扳倒忠王罷了。”
“榮王病故,非死于刺殺。”
賈似道湊近了些,言辭誠懇,道:“李瑕壞了規矩。”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吳潛。
“你我可以斗,斗到你死我生亦無妨,因我等心有社稷,守著規矩,絕不敢行弒殺之事。
反觀李瑕,此事若是他所為,擅殺皇親國戚,簡直無法無天,大逆不道!
我早便懷疑他引李璮入淮東此子,必亂社稷吶。履齋公,真要袒護他?”
賈似道話到這里,愈發懇切。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是嗎?”
吳潛問道:“師憲拿到證據又如何?面呈官家?或暗中控制皇嗣,填你一己私壑?”
“一己私壑?我賈似道所行,護的是大宋社稷。”
“你操之過急,必禍國殃民”
“哈,老頑固不懂便閉嘴!”賈似道頓時變了語氣,道:“你已一敗涂地,若還有一絲對社稷之忠貞,助我。”
吳潛深深看了賈似道一眼,眼中浮起悲憫之色。
“好,你我來護大宋社稷榮王派人滅李家滿門,此桉,依大宋律例,宜如何處置?”
賈似道譏笑一聲。
吳潛遂接連發問。
“魏關孫溺斃于榮王府,此桉是否該查?
魏峻喪子之痛,屢次于御前懇請徹查,突兀暴斃,此桉是否該查?
李瑕回朝以來,兩番遭人行刺,盜賊也好、蒙古細作也罷,此桉是否該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