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墉拿來看過,問道:“今才二十八日,向朝廷奏報收復隴西?太早了吧?”
“李公之意呢?”
“五月中旬報祁山之捷,朝廷至少要到六月中旬才能收到,論功行賞在七月中旬,我們該等這個封賞定下。”李墉計算著,緩緩道:“那在六月中旬之后再報收復隴西之捷。”
“也好。”
韓承緒搖了搖頭,亦有些無奈。
宋廷的反應始終就是這麼慢,慢到讓他無法適應。
倒不是路途遠近的問題。
打個比方,蒙古從哈拉和林出兵,把大理國滅了一年以后,宋廷還在商議是否出兵支援又如何是路途的原因?
“到時,非瑜想舉薦王堅鎮守隴西。”
韓承緒眼睛一亮,須臾又沉吟道:“王堅立斬蒙哥之首功,朝廷敢用?”
李墉抬手一指天,嘆息道:“故而要把換了。換了之后許多事都簡單了。”
“好啊,好啊,阿郎眼下最缺的便是這樣能鎮守一方的大將不過,王堅此人只怕是忠于宋廷吧?”
“故而我說捷報不急著傳,能拖就拖吧,多給非瑜一些掌握隴西的時日。”李墉道:“到時漢中隔在中間,王堅與朝廷往來,避不開我們。”
“拖是能拖,但拖久了恐遭懷疑。另外,也需要戰功來從宋廷要好處。”
“韓老放心,這分寸我會把握。”
“那此事便拜托李公了。”
李墉點點頭,道:“我近來掛心的一點非瑜太輕視某些事的作用了。”
“李公是說?”
“他稱那些為迷信。”
韓承緒點點頭,道:“是啊,哪怕在慶符時,他雖稱冥王,終究還是小覷了鬼神對苗疆的用處。便說帥府中的彝兵,也是主母利用阿莎姽收服的。阿郎他過于理智了,卻不知迷惑世人更簡單。”
“我聽說李家龍宮便在鞏昌,連傳兩封信讓他前往祭祀。”
“阿郎如何說的?”
“他說他明白,忙完了便去。這顯然遠遠不夠重視,只怕他以為是我要他”李墉停下話頭,鄭重道:“這該是他到鞏昌之后,首先要做的大事。”
“不錯,這是在隴西打下根基的重要名義。”韓承緒深有感觸,點點頭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啊。”
“此事我來勸他恐事倍功半,請韓老寫封信勸他吧誰?!”
李墉聽到院內有動靜,轉頭喝了一聲,只后便聽院內傳來通報。
“李公,姜司使有事找你。”
姜飯在酒席上喝了幾杯,臉有些紅,但并未醉。見李墉回到堂上,當即便上前,附耳說了一句。
“李公接回來了,明日該能到城固縣。”
“接來了?”李墉頗為驚訝,“如何能接來?”
“這邊說月初,循州知州劉宗申設宴為吳公慶生。宴上,我們安排在吳公身邊的人偷偷將酒換了,之后發現劉宗申所備酒中含有劇毒,飲之則肝膽俱裂,不敢再讓吳公待在循州,當夜遂已假死之計,將吳公偷偷換出循州”
李墉不可置信。
若非親耳聽聞,他實難相信當今大宋廟堂之上,黨爭已慘烈到此等地步。
綠林之中尚且少見這種毒殺。
“假死?那吳公一世名望。”
“沒辦法,劉宗申是知州,我們不過四人去循州,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多謝姜使司,我明日到城固碼頭迎一迎。”
“是。”姜飯拱拱手,如沒事人一般,自又回宴上飲酒。
次日傍晚。
李墉順江而下,小舟在漢水與大船接舷。
上了大船,拐進船艙,只見一名老者正坐在那捧書而讀李墉不由潸然淚下。
“哭甚?”
“公一生名望重于四海,桃李滿天下,而今竟是孑然一身,孤零零從循州到漢中”
回首吳潛這一生,二十二歲中狀元,兄弟兩人都位登宰執之列,子弟、門生任官無數。
可到如今,子弟門生貶謫他鄉,幕僚散盡發妻也早已撒手人寰,他到循州時已是煢煢孑立,更何況假死脫身,亡命千里。
李墉思及至此,淚水更是難以自抑。
吳潛只是苦笑道:“這不是被你們擄來的嗎?其實,我死了也好,不連累子弟前程。”
他其實是不想被救的,活到六十五歲,哪怕黨爭失敗了,他這一生已經是活得登峰造極,隱姓埋名茍活于世,于他又與死了有何區別。
李墉見到吳潛眼中的無奈之色,連忙勸慰。
“請吳公萬莫氣餒,看看我們收復關中、收復三京”
===第640章 整編===
臨桃。
軍營占地三百余畝,一頂頂大帳篷連綿開來。
校場上,名叫“李澤怡”的將領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列列宋軍執矛而立。
汪家降宋了。
這是前幾日便知道的事,四萬大軍被殲滅,宋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鞏昌。
降就降吧,李澤怡相信汪家對形勢的判斷。
他的祖父諱名“李節”,早在金國還在時,李節就已是汪世顯麾下將領。之后,任鞏昌總帥府知事。
祖輩如此,父輩亦如此。汪德臣任總帥時,李節之長子李庭玉,也任總帥府知事。
到了孫輩,李澤怡依舊是以汪家馬首是瞻。
蒙也好,宋也罷,無非汪家頭上換個人納貢輸稅,汪家繼續保著他們這些人在地方上過日子
下一刻,汪忠臣抬手一指,指向了千戶趙炳。
“趙炳,曾奉命隨闊端屠蜀”
“噗。”
李澤怡一愣,看著前方趙炳的尸體倒在血泊中,才想掙扎,已有宋軍士卒沖上前摁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