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古往今來之戰事,論‘繞’字,無人可出蒙虜其右……”
李墉聽到這里,皺眉沉吟,問道:“公欲言,蒙軍迂回京湖而攻漢中?”
他想了想,又問道:“不會吧?”
吳潛放下筷子,擺手道:“守垣莫急,容老夫細思……漢中有守軍幾何?”
“三千余人。”李墉道:“而各州縣猶有駐軍,又有金牛、米倉、荔枝道駐軍,三日至十日內皆可至。”
“那此計太險,蒙軍不宜用,除非有速破漢中城之法。”
“公既有此慮,當加派沿途探馬。”
吳潛點點頭,閉目思量,又問道:“祁山道俘虜了多少敵兵,安置于何處?”
“一部分猶在祁山道修繕道路,一部分搬運軍需,還有一部分在河山堰修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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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府。
探馬奔回,揚起灰煙。
“報!稟宣撫、稟都元帥,業已探到秦州之敵增兵數千人,隨后由秦州向南,沿木門道而下……”
聽過回稟,劉黑馬皺了皺眉,沉吟道:“李瑕這是回漢中了?”
“不。”廉希憲道:“他若這般回防漢中,相當于不要隴西,佯兵之計,引我等前去攻秦州,不可中計。”
“廉公確定?”
廉希憲竟是搖了搖頭。
“不必去猜,此為明謀,擺出秦州有伏兵的樣子。無論如何,我皆不敢冒險去攻,一敗,關中便要丟,而他也不敢出來平原作戰,那就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
說著,他與劉黑馬對視一眼,異口同時道:“攻大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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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
劉元禮策馬狂奔,腦子里規劃著此次攻漢中的計劃。
先看漢中城是否完全空虛,若有機可乘,一舉拿下漢中,則大事已定。
而哪怕漢中猶有守軍,在城外平野,短時間內依舊不可能有任何能抗衡他五千騎兵的兵力,足夠他繼續完成奇襲。
他被俘虜時,曾在河山堰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勞力,知道那里還剩下了四千余俘虜。
李瑕有個致命的缺點在于起勢太快了,戰于成都、釣魚城、利州、漢中、隴西,確實押解了太多俘虜,至今都未能完全整編。
而河山堰筑壩的四千余人更是其中最忠心于蒙古的,其中有蒙哥的南征兵馬、有汪德臣在利州的舊部,甚至還有在成都時劉元振的老部下。
先攻河山堰,搶回這些人馬,再攻城東軍器坊,奪取軍需,遣一部分兵馬迅速北上攻打大散關,兩面夾擊,破大散關,放關中兵力南下,便有了輜重,亦有了退路。
同時,另一部分人馬再從背面攻下陽平關。
如此一來,北通陳倉道,西扼祁山道,便有足夠的時間封鎖住李瑕與漢中的聯系。
李瑕才得隴西,必然扛不住久鎮關中的劉家,待李瑕失隴西人心,或敗或降,漢中皆可得。
下一步的關鍵,應該是大散關。
就用陛下南征大理時,冒險取龍首關的辦法。
前后夾擊打通了陳倉道,進可攻,退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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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五將軍,城固縣起了狼煙!”
前方地勢愈發開闊,馬蹄聲如雷,蒙古漢軍一人三馬,五千人竟是跑出兩萬騎的聲勢。
劉元禮位于中軍,轉頭看了一眼,喝令過城固縣而不入,疾馳而向漢中城。
奔了小半日,下午時分,探馬回報。
“報!五將軍,漢中城門已閉!”
劉元禮暗罵了一聲“動作太快了”,當即命令副將蕭全率領兩千人馳往陳倉道。
劉家久鎮陜西、山西,也曾往利州運糧,將領們對地勢頗熟悉,有條不紊便兵分兩路。
這邊劉元禮則是領兵往漢中方向再奔了一段,大略望了幾眼,眉頭深深皺起。
他看得出,漢中城頭上守軍整齊,絲毫不見慌亂,該是早在一兩日前便已有所防備。
但河谷行軍時,沿途遇到的宋軍探馬分明都被射殺了,宋軍馬又慢,早半日得知有可能,如何能早一兩日?
一時也由不得耽誤,劉元禮扯過韁繩,大聲下令。
“走!河山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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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城頭上,史俊、孔仙、李墉、韓祈安等人并肩站著,拿望筒向北看去,眼露憂色。
“幸而守垣前日便意識到蒙軍要攻來。”史俊道。
說著,史俊皺了皺眉,對呂文煥已有些不悅,眼下卻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只能沉著應對。
“觀蒙軍動向,果然往陳倉道而去。我已派人往大散關急報許統制,現只等蒙軍入陳倉道,林統制隨我追擊。”
林子看了韓祈安一眼,方才大聲應喏道:“是!”
他早已得了李瑕吩咐,萬一有敵來犯,一切聽史俊安排即可。
這次,李墉聽了吳潛的分析,認為蒙軍若迂回奇襲,除非漢中無備、能被一舉奪城,那蒙軍最可能就是打通陳倉道、封堵祁山道。
吳潛只做分析,具體的戰術卻要史俊來定。
史俊的應對亦簡單,先讓大散關守將許魁有所準備,不至于因前后夾擊而亂了方寸。
之后,放蒙軍入蜀道,他親自率兵尾銜追擊……
依舊是當年破兀良合臺時的老招術。
但危急之下,當然是擅長的打法最好用。
到時,蒙軍被堵在陳倉道里,糧草不濟,自然撐不過大散關上的守軍。
孔仙則是來漢中送親的,恰逢其會,正可留下守城。
可惜的是,吳潛雖猜到蒙軍可能迂回,終究是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