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他!”
李瑕目光看去,找到了喊話那人的身影,正在沖向大火熊熊的帳篷。
“李瑕!張柔之女死于你手!我已杜絕你與張氏勾結之可能,足贖我之罪!”
李瑕愣了愣,目光落處,只見廉希憲已沖進了烈火之中。
他沒再讓人去攔,只默默看著大火一點點吞噬廉希憲……
~~
“不信。”
良久,李瑕搖了搖頭,低聲自語了一句。
他根本不相信張文靜就在蓮屏觀。
張弘道的信被燒掉了一半……但根本沒必要燒信,有太多別的辦法把信完完整整送出來,除非,張弘道的信上提及了張文靜真正的路線。
而且,若張文靜在廉希憲手上,那廉希憲就不該是這般利用了。
李瑕一直說這是假的,說廉希憲只有那一封信。
他還說,他很清醒,追查這個線索不僅是為了追查張文靜,也是為了反制廉希憲。
劉元振、林子都不肯相信李瑕這些話,但李瑕確實堅信著自己的判斷。
清醒,所以他能贏。
……
“大帥,找到張家女郎了。”
天晚時,林子上前稟報了一句,又道:“蓮屏觀起了大火,我們的人上山正好救出張家女郎。”
“大火?”
李瑕心中雖不信,卻還是大步出了營。
遠遠的,有一名女子在婢子的擁簇下往這邊走來。
有那麼一瞬間,李瑕是有期待的,但到最后,他卻只是搖了搖頭。
果然。
“那是誰?”
“不是張家女郎嗎?”
李瑕嘆息一聲,道:“都和你說過了,廉希憲就只有那一封信……”
===第661章 禮尚往來===
大帳中,問了一會兒話,便響起女子的哭泣聲。
“回將軍話,是永寧張氏。”
“洛陽?”
“是,奴家……家道中落,隨家人往長安投奔舅舅。”
李瑕手里揣著一枚牌符看著,又問道:“為何帶順天張氏的牌符?”
“車馬到鑄鼎塬附近,奴家貪戀風景,探簾往外看,有蒙古惡漢來搶奴家,沖亂了車馬……嗚……死了好多人……奴家馬車被牽著走了好幾里,恰遇一位小郎君策馬而來,領著仆從有二十余人,好威風神勇,救下了奴家。”
“仔細說,他是何樣人?”
“他……清異秀出,溫潤如玉,頭戴冠巾,肩披對襟背子,腰間攜一柄長劍……嗯,豐神俊秀。他聽說奴家的家小還在后面,便帶人去救,遣了兩名護衛先送我過潼關。另外,他身邊還跟著一位女道長,三十幾許年歲。”
“之后呢?”
“到了潼關,護衛出示了牌符過關,奴家便被安置在華州,等了幾日,有位夫人來見,說是奴家幼時曾見過她,聊了半日,奴家有些奇怪,問她是否認錯人了,她也不應,只帶奴家到了蓮屏觀內。奴家想著,那位小郎君身邊有位女道長,蓮屏觀也有位女道長,許是他安排的,便也安心住下了……”
“你哪日到的潼關?”
“該是七月初一。”
李瑕又仔細問了一會,吩咐人送這女子往長安投親。
林子上前問道:“大帥,如此看來,廉希憲、商挺是認錯人了?”
“底下做事的人能認錯,他們是不會認錯的,只怕收到張弘道的信時已經反應過來。”李瑕道:“正好我們在渭水勝了劉黑馬,廉希憲將錯就錯利用此事。”
他拿出那封殘信,重新試著補全,已有了新的思路。
“果然,張弘道不是在向商挺要人,而是在警告商挺別動張家。”
“怪不得廉希憲要燒了一半。”
李瑕道:“線索已經夠了,拿下潼關之后,用我們自己的探子去查,不需要再被廉希憲牽著走。”
“是。”
“去把俘虜審一遍,確定死的是否廉希憲,再將其尸體送往潼關……”
~~
潼關。
“寶臣竟親自來了。”
商挺正看著眼前的趙璧,喟然長嘆一聲。
趙璧臉色也是極沉重,道:“京兆失守,山河震動,我如何能不來?”
趙璧已升了官,除了河南經略使,又加了一個“總管漢地財賦行政”的官銜。
因如今中原形勢若用四個字概括,就是“府藏空竭”,忽必烈要北征,極缺大量的錢糧,任命趙璧、祃祃、董文炳三人總領中原錢谷。
一開始很順利,趙璧手校簿書,得豪貴侵盜逋負錢數萬計,使中原民不擾而軍用足,錢糧北上“經畫饋運,相繼不絕”。
不想,正在這種關頭,西面消息不斷傳來,四萬大軍葬送、隴西失守……趙璧才得只言片語,措手不及之間,便聽聞京兆府丟了。
直驚得他如遭雷劈,卻又不可置信,飛馬便從開封親至潼關。
待見到關城外宋軍旗幟翻飛,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若說甫一見面,當著人前,趙璧還能保持城府,此時與商挺密聊,語氣便已控制不住。
商挺也不知怎麼說。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先是應對了渾都海四面大軍,他也忙著經贊饋運之事支援北征,由廉希憲主持隴西形勢。
轉眼間,也只得了個籠統消息,劉黑馬已叛亂,廉希憲已作主要撤出京兆府。
此時又不愿將罪責脫卸,商挺也只好撿了知道的事說,最后道:“是我無能,失了關隴,愿一力承擔……”
“承擔得起嗎?!”
趙璧傾過身子,語氣已發了苦,道:“孟卿兄,我并非在追問罪責,我亦無權追問責罪,但此事你與善甫都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