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瑕道:“我是誠心邀你助我。”
元從正沉吟了一會,應道:“學生若為大帥幕府,便是北歸人,恐影響大帥仕途,不如作罷?請大帥看在元家情面,放學生歸去。”
“不影響我仕途,我也可以保證,北歸人之身份,絕不影響你前程。”
“然學生不敢自比辛棄疾。”
“你決意回去?”
“是。”
“那好,此事也強求不得,我安排船只送你回九峰書院。”
“但不知同窗當中”
李瑕道:“他們都愿留下,畢竟,家小都已派人去接了。”
元從正微微一愣,長揖到地。
“多謝大帥”
潼關北面正對黃河,北城門叫“吸洪門”,林子站在城頭,能望到奔騰的黃河水。
望筒一移,只見幾名探子正帶著元從正向南岸渡口走去。
“司使,不是說這是個大人才嗎?這咋又放了?捉了又放,捉了又放”
林子道:“誰說要放了?大帥是要賺他上山。等到了北岸,故意讓敵兵發現不就行了?讓這書生與我們的人一起在蒙人面前露了面,他回不去,才能為大帥所用。”
“關幾天不也一樣,何必要搞這一出?”
“你不懂,大帥要先試探清楚了才能大用他,一邊去”
林子自抬著望筒向黃河望去,一只手輕輕敲著城垛,等了一會,待望到船只北去,又去見了李瑕。
只見李瑕還拿著那份策論在看,同時還提筆做著筆記,受益頗深的樣子,看有人進來,自顧自地還感慨了一句。
“還是得從他身上學啊,活到老,學到老”
“大帥,安排好了。”
“嗯,九峰書院那些書生不必再查了,就這樣吧。”
“這從北面帶回來的不摸清楚嗎?大帥說的背景調查”
李瑕澹澹道:“比起他的才華,這點小事不重要了。”
“是。”
“去忙吧。”李瑕揮揮手,自嘲道:“我又要再準備一下,向人剖明志向”
===第663章 不急===
黃河洶涌,小船搖搖晃晃向北岸行去。
漸漸,已能看到北岸渡口附近有蒙古漢軍駐守兵力排開。
元從正見此情形,不由轉向船上幾名兵士,執禮問道:“敢問,既要送學生回山西,為何不從郊野登岸?”
“這可是黃河,哪里能輕易靠岸的哩?”
元從正道:“幾位帶學生過來時,可是從岸堤灘走……”
“啊?哦,那里也有敵兵看守了,我們這不想試試走渡口嗎?”
對岸箭矢已射來,在小船前濺起水花。
兵士們連忙執盾,大喊道:“別放箭!你爺爺是大宋官軍!”
箭矢更密,對岸也有蒙古漢軍大罵。
“老子射的就是你們這些宋寇!”
“狗虜!聽爺爺給你道來,爺爺捉了山西地界的書生,九峰書院元從正不肯投宋,現在給他送回去!”
“放箭!射死這些宋寇!”
“九峰書院,元從正,他想要回去!”
“……”
“能到山西將人家小都接來,卻不能送我回去。”元從正喃喃自語一聲,似是有些無奈,拉了拉那喊話的兵士,道:“調頭吧,我為李帥效力便是。”
“嘿,這些狗虜,還不讓先生回去了,先生莫氣,大帥一定會重用先生……掉頭!”
船只重新向南劃去。
元從正轉頭看向北岸,長嘆了一聲。
“先生莫嘆氣嘛,下次我們再想辦法。我們去山西就是這樣的,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罷了罷了,回不去了。”元從正望著東南方向,又瞥了瞥黃河水,道:“我之所以有顧忌,是怕大帥不能穩坐關中啊。”
“哈?大帥穩得哩。”
“便說這潼關,潼關之險,不止在關城,一在東面金陡關……”元從正話到此處,停了停。
“先生放心,大帥已命大將取金陡關。”
元從正道:“再東面還有函谷關。”
“追著蒙虜一并取了唄。”
“哦?不知是哪位將軍如此豪杰?還能對地勢熟悉。”
“嘿嘿,大帥帳下豪杰多得是。”
元從正笑了笑,安坐下來,隨手拾起一支落在船沿上的箭矢把玩,想了想,最后遞給宋軍士卒讓他們收起來……
~~
長安。
府衙中,楊果與吳潛議過幾樁事由,拿出一份名單遞過去。
“吳公且看看,這是我篩選的官員名錄,皆關中遺賢……”
吳潛微微蹙眉,斟酌著用詞,緩緩道:“只怕不合常制,待捷報送回臨安,朝廷也該任命官員……”
楊果笑道:“此去臨安,山水迢迢,待中樞議定,只怕到明年尚不會有官員赴任,如何等得?卻不知朝廷以往收復失地,是依何常制?”
語氣沒有譏諷,但分明有一絲譏諷之意在。
宋廷又何曾收復過幾個失地?
吳潛理了理袖子,波瀾不驚地將案頭香爐中飄出的一絲煙氣揮散,道:“依常制,由當地降官暫領事由,等朝廷再派官員替換。”
“話雖如此,廉希憲撤離之前,卻已將長安以東大量官員遷往河南、山西,連公文案牘也不剩下。”
“不僅是官員,還有儒生亦帶走,倒從未見過這般……小家子氣。”吳潛道:“但此非易事,須威望顯著者方可辦到啊。”
“因此,常制便行不通了。”楊果道:“也只好由大帥以制置使之權,權宜委任官員,畢竟關中穩妥為重。”
“依楊公所言……若這許多任命下去,待到一年半載后,朝廷再想調整已不能,怕只能讓非瑜開府儀同三司了?”
面對吳潛這一句試探,楊果故作飲茶,視而不見。
待茶盞被放下,楊果方才道:“之后吳公若有政務安排,只需吩咐名錄上這些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