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見大姐兒,一般人不知他身份,正常通報就可以。
對于張延雄而言,沒必要告訴別人“這個就是李瑕”,為了什麼?
殺李瑕、收關中、立大功?
張家主力都在北面,在河南并沒有收關中的兵力。就算有,中間還隔著開封、洛陽,隔著史家。
張延雄又向誰報功?
一個家將,且不論做的事是對是錯,擅自作主,越過主家向忽必烈報功,張柔就得先一刀殺了他。
以前張家要殺李瑕,根由是,怕被污陷為通敵。
形勢早已變了,忽必烈已知曉張家與李瑕的關系,為表寬厚并未追究,當時張家的殺心就已經澹了。
這在臨安時便能看出來,張弘道派人到臨安挑撥宋廷,卻一次都沒有暗殺李瑕因為他是當作差事來辦,作為姚樞招降不成的后手,奉的是姚樞的意思。
等到忽必烈北上、李瑕拿下關隴,形勢又有了新的變化。
李瑕已有了成為一條后路的趨勢。
以前張靜不能離家出走,除了被看得嚴,也有害怕牽連全家的原因。
現在不同了,若有牽連,牽連的不是張家滿門,而是河南形勢。
壓力已經給到了忽必烈那邊。
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張家才是掌握了選擇主動權的那個。
當然,張家現在不會投靠過來,還要觀望北面的戰果,但也一定不會主動招惹李瑕。
對世侯而言,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
世侯的特點就是“窺測時勢”。
張柔離得太遠,未必知道消息,張弘道必然已經考慮到了,準備繼續窺測時勢。
這些,李瑕很確定,且早已收到信號了。
張靜不想再觀望,決定給父兄一個狠的,促使他們下決心,這才需要離家出走,也終于能離家出走。
還有一個關鍵。首先,是商挺先下令堵住了潼關,使得她不得不北渡黃河,然后,才有張弘道傳書質問商挺一事
這先后順序很重要。
換言之,商挺并非得到張弘道提醒才出手阻攔張靜。若不是潼關封堵,張靜早便過來了。
那便可知,張延雄必然沒有得到要殺李瑕的命令,張弘道的吩咐必然只有一個核心。
“把人帶回來,我要繼續觀望。”
觀望、觀望、觀望
李瑕既早知這些立場,只須再派人聯絡到張靜,北渡之前便可確定這一趟安全無虞。
剩下的,就是把她帶回去。
今日過來,便是試探張延雄防得嚴不嚴
“欸,這里。”
李瑕抬頭看去,只見張靜從閣樓的窗戶上探出頭來,旁邊還有幾個女子的身影一掠而過,像是想看看他。
“能下來嗎?”
“下不來,門被鎖了。”張靜苦惱道。
“那張延雄也不算傻。”李瑕笑道。
“我有話和你說,你等會啊,我寫在紙上拋下來。”
“好。”
不一會兒,張靜提筆寫就,將紙箋又折好,卻也不亂拋,拿彩練系著,將紙與一支眉筆一并放下來。
李瑕拾起看了,筆跡與當年那封相思箋上的一樣好看。
“你須小心,打聽到儀往營牢欲見廉。”
李瑕看了,執起眉筆寫了一句。
“無妨,正好利用廉的人引起混亂,我們才好走。”
===第670章 散養===
因潼關失守,風陵渡也加派了不少駐軍,廉希憲正是被關押在駐軍營中。
他頭上的傷口還未愈合,不時有血水流過眉梢。
但他已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李瑕讓他寫給商挺那封信,并非傳給了商挺,而是傳給了張家女郎。之后,張家女郎配合李瑕,反手指認他廉希憲才是叛國之人。
“竟就這麼般簡單你渡一趟黃河,可謂一舉數得啊”
廉希憲憂愁的不是個人的身家性命。
而是,李瑕搭上了張家的同時,只怕還要在山西安插眼線,探知黃河東岸的兵力布署。
因為李瑕取下關中,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布防關中東面,除了潼關,另一道防線就是從呂梁山到風陵渡這段黃河。
廉希憲遷移了關中兵力之后,一部分正是布置在這段黃河邊,以待時機成熟、反攻關中。
船只、兵力,這些一旦被李瑕探知,其人便可從容在黃河布防這才是接下來關中形勢的關鍵。
終于,有人走到了營牢外。
儀叔安向牢房中看來,第一時間故作訝異。
“廉公這是被打了?這絕不是我的意思”
“儀節帥認為我通敵叛國了?”廉希憲穩住心中的情緒,維持著語氣冷靜,道:“一切我都可以解釋。”
“廉公與我解釋無用。”儀叔安抬了抬手,“我不過一小小知州,萬事不知,廉公與行臺解釋即可。”
他以往喜歡擺節度使的威風,但在今日,開口閉口便是“小小知州”,若有可能,自稱“別吉府門下一仆從”也說的出來。
“我并非是為證明我清白,而是李瑕就在解州,儀節帥若不肯早做布置,到時”
“廉公。”
儀叔安再次打斷了廉希憲的話。
他眼中有些輕蔑,云澹風輕地笑了笑,道:“且不談李瑕根本不可能來你別急,這樣吧,就當我相信廉公,廉公真就去把李瑕引到黃河北岸,又如何?我無權證明廉公是否投敵,是否清白,也無權決定攻打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