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埏對這種圍點打援之計并不意外。
宋軍知道合陽大營不好攻,故意引他出戰。
他意外的是,僅這一支來包抄他的宋軍兵力竟似兩千人,且看起來便像是精銳。
“該死!”
劉埏一把拉過一個親兵,喊道:“宋軍主力未出關中!快!快派快馬報于父親”
殺喊聲已越來越近。
劉埏卻是先安排了各種探馬,分別去提醒劉整、劉垣。
之后,他才整理了陣列迎戰。
倉促之中掉轉方向,這一戰一開始便顯得有些許混亂。
“陣線不許亂!隨我殺敵!”
許魁大喊著,奔跑在最前面。
黃河邊的風吹來,帶著灰味,他只覺得痛快。
就該燒光蒙軍那些船只。
但總的來說,這次跟著張玨打仗,許魁覺得憋得慌,先是丟了夏陽渡,又丟了合陽大營,連著合陽縣城也丟了
許魁跟在張玨身邊沒親眼看到,不清楚死了多少人、有多大損失,但知道合陽縣很慘。
他當年在慶符縣時記住了一句話,“讓敵人向百姓揮刀,是從軍者的恥辱”,那是在馬湖江一戰張實戰敗后,他們守慶符縣時的信念。
這次,許魁認為張帥太冷酷無情了,放任蒙軍入境糟踐。
他更喜歡跟著郡王打仗,不論面對何種情況,迎上去、破敵。
當然,郡王需要能獨當一面的帥才,他許魁還不是,差得遠呢。
但無論如何,今日終于可以殺敵了。
心里憋著的火氣也該殺一殺
劉埏看到對面那宋軍將領的旗幟一直在陣前,便感受到了對方的激動心情,認為這該是個勇將。
沒想到,待到雙方開戰,宋軍竟是打得按部就班。
先是霹靂炮、箭雨的遠程對射,宋軍趁機將蒙軍的陣型打亂,便向他劉埏的大旗包圍過來。
便好比,劉埏預想的本該是兩支箭矢對碰,結果宋軍卻成了繩索,向他的箭矢捆了上來。
宋軍看起來烈烈威風,打得卻是呆仗。
而蒙軍本就是被圍點打援,失了先機,處在弱勢,宋軍又不肯賣破綻,越打越沒有勝勢。
漸漸的,劉埏已入宋軍包圍。
他后悔沒有在遇襲之初就撤退,只能力戰突圍。
但力戰到了后來,劉埏又發現,竟是連突圍的機會都沒有了。
“將軍走啊!”
呼喊聲中,劉埏迎向了前方的一名宋兵,揮刀斬下,將對方斬翻在地。
下一刻,他身后的親兵也被殺倒,又有兩名宋兵撲上來,把劉埏按倒在地。
“拿下他!”許魅大喊道。
張玨需要這個活口,審出劉整的計劃或是利用其打亂劉整的心神。
又有宋兵搶上,去摁住劉埏。
劉埏卻還在掙扎,他脖子被一只胳膊絞住,遂低頭去咬對方。打斗中,那宋兵的手指捅進他的嘴里,被他拼命咬住。
“啊!”
那宋兵大喊,奮力去掰劉埏的牙齒,手指幾乎要把他的臉皮捅破。
另一名宋兵猛砸劉埏的頭,要讓他松手。
又是一聲慘叫,劉埏咬斷了嘴里的手指,猛地扭過頭,“噗”地吐出斷指與血。
混亂中他的一只眼也被戳得鮮血直流,卻終于掙扎出來,揮刀亂砍,狀若瘋魔,周圍撲上來的幾個宋兵又被擊退。
許魁大怒,搶過一柄長矛,沖上前,見到一個破綻便一矛捅進劉埏的大腿。
“你還不就擒?!”
說的是“就擒”,不是“投降”。
劉埏又揮刀,逼退許魁,跌跌撞撞摔了幾步,摔進后面趕上來救他的幾個親衛懷里。
“蠢貨!你不配擒我!”
大旗下,已僅剩劉埏這幾人還在頑抗,不是為了給蒙古國盡忠,而是不甘。
他父親為何投降?也是不甘。
不甘與碌碌無能之輩為伍,不甘于得不到該有的高官厚。
劉埏繼承了他父親的自負與傲慢,絕不會讓那些他看不起的廢物擒下他。
可惜,此時此刻,耳邊響起的還是那些呼喝
“你父子不思為國盡忠,甘作蒙人走狗嗎?!”
“投降異族,你有臉見你的祖宗嗎?!”
“為你的蒙古主子殉節不成”
劉埏忽然咧嘴笑了笑,啐出滿嘴的血。
這些人瞧不起他,可笑。
他劉家父子是主動投降蒙古的,不是怕死而降,而是不甘、不忿、憤怒。
本就是無國、只有家的人,為哪個國盡忠?這些人什麼都不明白,只會叨叨叨。
到處都是蠢材,宋國也好,蒙古也罷,全都是些不肯聽父親戰略的蠢材,一天到晚慣會叨叨叨
劉埏提起刀,揪著自己的耳朵,一刀將它割了下來。
之后,血淋淋的手揪起另一只耳朵,一刀割下。
周圍的宋軍都是一愣,包括許魁在內,都不再說話。
他們感覺到了劉埏的傲慢,那種不愿聽人說話的孤傲。
劉埏終于感到了天地清靜下來。
他再次笑了笑,心里念叨道:“父親,別再聽那些蠢材的話了,放手施為,天下無敵”
===第744章 圍堵===
北洛水自北向南而流。
劉整站在大河東岸,抬起他的望筒看去,只見對岸的黎起塬走勢已成了橫向。
塬是西北常見的一種地貌,由流水沖刷而形成,他以往也沒見過,只當是黃土高原延伸進關中的山勢。
此時,劉整所處的是蒲城地界,西面是北洛水,河水繞了個彎包圍了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