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能說是失敗了,但確實不算完全實現目的。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當關隴面對這樣的四面進犯,而張玨手上的兵力本就不足,已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根本就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為什麼這麼難?
余玠更難。
正是敵我實力擺在那里,余玠才不得不把蜀地的城池全都遷到山城上去。
回想起來,當年那情形才真正叫人絕望。
張玨也就是想到這里,才覺得那讓他頭皮發麻的焦慮感消散了一些。
眼下至少還能想辦法補救還算可以先分少量兵力支援延安、潼關了,這也是這一戰的意義所在。
接下來,只要在延安、潼關撐不住之前殲滅劉整。
之后幾日,張玨親自率兵沿劉整的蹤跡追擊,推算其行軍路線,又以快馬調動各地駐軍,硬是在一馬平川的關中平原幾乎咬住了劉整。
但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張帥,這是隴西的急信。”
林子說話時神色很鄭重,這次沒有一戰全殲劉整,他反而更佩服張玨。
因為局勢至此,林子反而看明白了,若不是張玨以大魄力重挫了劉整,目前還要再多面對七千蒙騎的強攻,那才真是難辦。
“阿術佯攻鞏昌府,卻是精騎繞過隴山,意圖穿過靈臺古道殺入鳳翔,幸而李公察覺出不對,提早防范,今廉公已趕到鳳翔,并派人請回劉大郎但,如此一來,為防備阿術,隴西防線便要拉長一半”
“靈臺古道?”
張玨不熟悉隴西地勢,掃了一眼地圖,不由罵道:“阿術這狗廝,未免太能繞!”
他沒心情去關心別人。
因為林子很快便遞上另一封情報。
“我懷疑劉整就是在牽制我們的兵力,為了讓劉垣能攻下潼關據潼關消息,董炳也出兵了。”
“董炳還有兵力?郡王不是將董家兵力引自南陽了?”
“不多,暫時只有千余人在金陡關試探。”
張玨愈發為難,盯著地圖思考著能否從渭南、華州調駐兵支援潼關,又想到藍田一帶的駐軍已被李瑕帶走。
如此一來,萬一讓劉整殺下藍田,從背面打開武關,與董用前后夾擊李瑕,后果不堪設想
突然,林子走出了帳篷,接過一封急信。
“張帥快看!來了”
劉整確實就是為了拖住張玨的兵馬,為了給劉垣所率領的七千嫡系創造從西面攻下潼關的機會。
而要保全住這些嫡系人馬,潼關就必須攻下。
那麼,他以三千探馬赤軍來牽制住張玨的兵力,就很劃算了。
張玨以步兵追騎兵,需要數倍于他的兵力
這正是孫子兵法所說的“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李瑕調動董家的兵力,也是一模一樣的兵法。
兵法就那麼幾條,運用時存乎于心罷了。
劉整厲害之處就在于,他一入關中就憑直覺讓長子率著嫡系到潼關。
而攻長安看似大功,其實是宋軍必救,本就是冒險。
果然,被儀叔安那個蠢材害了。
眼下關中主力既然還在,那李瑕是以何處兵馬與史天澤戰于南陽?
武關?商州?這是最近的地方。
換言之,長安以南宋軍兵力空虛?
想到這里,劉整認為可繼續往長安。
一則,逼近長安則關中震動,必吸引各地守軍支援,可助劉垣破潼關;
二則,若長安以南真是兵力空虛,可出武關,保存性命,甚至順手立下大功;
三則,長安乃關中最富庶之地,可供劫擄,而若阿術、楊大淵已攻進關中,又可奪首功
他已不打算憑三千人便攻破長安,但既敢帶十二人就去取信陽,他還真不怕帶著三千騎兵在關中多逛逛。
主意既定,劉整迅速便有了方略。
他本被張玨圍在鹵池附近,先是假意東向,擺出攻下蒲津渡的意圖,之后迅速迂回,繞過鹵池,甩脫張玨的包圍圈,直撲高陵縣。
因為高陵縣以南一十八里便是東渭橋。
過東渭橋,摧毀橋梁,即可從容在渭河以南迂回,尋找戰機。
半日間狂奔一百數十余里,入了夜,劉整這支兵馬雖未到高陵縣,卻已到了高陵縣以北的一條河邊。
河名清河,河邊有幾個村鎮,東有清河鎮,中有河口鎮,西有楓林鎮。
三千蒙軍二話不說,分頭便向三個鎮子而去
===第746章 麥田===
通往河口鎮的道路是由北向南。
沿著道路邊有一條新修的水渠,水渠兩邊盡是麥田。
六月是冬麥熟的時候,白日劉整策馬狂奔便見到了,這關中情景,正是“六月麥黃香滿塬”。
而此時夜風吹來,猶能嗅到麥香陣陣。
雖還未遇到一個人,卻已能感受到豐年的喜悅。
劉整放緩了馬速,任一隊隊騎兵像流水一樣從身旁淌過。
偶爾能聽到幾句對話,未必是蒙語,軍中色目人也很多,劉整雖聽不懂,但完全能感受到那話語里的淫邪之意。
那種呼之欲出的、想肆意宣泄的強擄欲望,如野獸般危險的氣息彌散在周圍,伴著汗味與血腥味。
心中有些愧疚與不忍,讓劉整在這一刻駐馬不再前進。
他的四子劉垓驅馬過來,問道:“父親,可是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