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冰塊被它砸裂,卷起,黃龍繼續咆哮,向下游沖去。不停地把冰塊砸碎,不停地拱起身體……
不是黃龍。
待它稍沖得近了些,遠遠望著這一幕的人才堪堪看清,那不是黃龍,那是奔騰的黃河水。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
……
李瑕就站在韓城城頭上看著。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埋伏。
不是史天澤來偷襲他,哪怕史天澤在正月初一的夜里出兵,也算不上偷襲。
因為張玨早早就告訴過李瑕“蒙軍有可能履冰過黃河”,連張玨都說“我真怕入冬啊”。
所以要早些開春,開春了黃河冰面就能化凍。
不開春怎麼辦?把冰面炸開。
之所以來韓城,便是為了炸禹門段。
禹門兩岸高山夾峙,不是蒙軍的過河處,且冰面下的河水湍急。
炸冰這件事,與其說是為了引發凌汛,不如說是為了“防凌汛”,在解凍前的適當時間,在狹窄河段進行引爆,使水順利下泄。
李瑕所用的火藥,雖經過郝修陽的改良威力遠勝于當世,但若到更北的黃河九原城一段,未必能炸得開河面,至于更北方的河流就更難了。
當然,具體案例具體分析,禹門這一段黃河炸冰則看時間。
天氣冷,冰層凍得堅硬那便炸不開。而若到了二三月份,不用炸它自己也能裂。
關鍵是把握份量與時機。
本該再晚上半個多月。
但形勢已拖不到那時了,因此李瑕今日其實帶著無奈的口吻在說那一句。
“點了,一次點個干凈。”
是有些遺憾。
李瑕原本想要的效果也就是上游的浮冰能把下游的冰撞碎便足夠了,但時節還早,必然是達不到這個效果。
哪怕如此,黃河也展示了足夠大的聲勢。
這是天地之力。
哪怕大河只是翻個身子,也能讓人顯得像螻蟻。
爆炸聲還未停,不管能不能炸開冰面,李瑕至少是嚇住了蒙軍。
蒙軍的鳴金聲已經響起,史天澤的大旗馬上就向東岸移動。
誰都無法保證繼續留在冰面上會發生什麼,瘋了一般地向東岸拔腳跑去。
見此情景,李瑕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冰面能碎到什麼地步他根本無法控制,但殺潰敵人、擴大戰果卻是能做到的。
李瑕徑直下令,迅速下了城頭,翻身上馬。
“出城,殺敵。”
宋軍鼓手當即便開始擊鼓。
遠處的爆炸還未停下,那鼓手拼盡全力敲出了最響的鼓聲,卻還是在那漫天雷鳴中顯得如此微弱。
宋軍已不再守城,而是竟是向城外的蒙軍殺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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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勝敗之勢===
張弘范正回頭看向黃河上的情形,有些猶豫。
就在北面數里之外,黃河水已卷著浮冰撞擊下來,一下又一下砸在冰面上,使得冰川都在微微晃動。
爆炸和城頭的炮火也未停,似要將整個冰面崩裂。
張弘范才剛剛領兵踏過黃河冰面,他估摸著若現在就跑應該還能跑得回去。
史天澤已鳴金收兵。
但這種敗逃很可能成為潰敗……
如張弘范所言,史天澤就應該趁早以全力殲滅李瑕。
不論李瑕準備了多久,要安排炸藥必須在黃河結冰之后。若在二十余日前史天澤全力出兵,李瑕根本就沒有時間布置這麼大分量的炸藥,且一月初的冰面也不至于能被輕易炸開。
整個黃河冰封期三個月,看似很久,被史天澤白白耗了近一個月。
一帥無能,累死三軍……
張弘范對此感到憤怒。
因為他極在乎尊嚴,不像史天澤不要臉。
“還有臉退嗎?近二十萬大軍,分六路進攻,黃河、延安、隴西、潼關、武關、漢中,打了近一個月了,竟沒有一路能殺破川陜那脆弱的防線。今日幾聲雷響,就要退了嗎?!”
張弘范猛地回過頭,不再去看那還在破裂的黃河冰面與正在潰逃的大軍,而是看向了宋軍。
其實有機會,宋軍就只有那麼一點人,只要能穩住一部分軍心,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瑕的旗幟竟已出了城,正在迅速向東推進,意圖掩殺潰兵。
張弘范目光再一掃,只見郝仲威的旗幟竟是向著宋軍迎了上去。
他不由大叫了一聲好,暗道郝和尚拔都這個兒子不負其父威名。
既然連郝仲威都敢,他又有何不敢?
“不退!”
張弘范已是熱血上涌,仿佛已看到今日一戰正是由他殲滅李瑕。
這比在濟南堵住李璮功勞大得多。
此戰之后,他真正能成為節制河南河北諸翼兵馬、八萬戶軍民總管的都元帥。
“將士們聽令……”
然而“嘭”的一聲,張弘范整個人竟是已被撲倒在地。
“九哥!走啊!”
張弘正大喊,指揮著士卒拉著他便向東跑。
到處都是爆炸聲、撞擊聲,以及山呼海嘯般的呼喝,根本已沒人注意到張弘范的發號施令。
只有那一聲聲“走啊”。
“走啊!”
“放開我!”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弘范掙扎而出,指向將旗,大喊道:“給我護住旗……”
“九哥走啊!”
“啪”的一聲,張弘范一巴掌便抽在張弘正臉上,直接將其打得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