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待阿郎立事了再追封,為吳相公立廟。”
“不。”李瑕道:“他想要的是宋廷的昭雪,他是大宋的忠臣……我本該早些幫他昭雪的,讓他不留遺憾。”
韓祈安搖頭,又點頭。一會覺得昭不昭雪不重要了,一會又覺得吳潛走時也許還有遺憾放不下。
李瑕不怕麻煩,要去與宋廷掰扯,便由他吧,韓祈安匯報道:“阿郎,史天澤派使者來了。”
“做什麼?”
“說是……”連韓祈安都有些替史天澤感到難為情,道:“說是給我們一個歸順的機會……”
===第818章 戰已久===
奉命來招降李瑕的蒙古官員名叫王惲。
王惲時年三十又六,他出身金國高官之家,少年便有才名,彼時史天澤領兵攻宋,路過衛州,初見王惲對他優加禮遇。
之后王惲又從學于姚樞、郝經、王磐等北地名儒,后經燕京行省參政張易舉薦入仕。再受丞相耶律鑄提拔授翰林修撰、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修官。
從這經歷便可看出,他人緣很好。
因人緣太好,這次王惲也受到了李璮、王文統的牽連罷官,幸而史天澤為他辯護,留他在幕下做事。
結果韓城之戰大敗,大營遇襲,統帥合必赤被斬,軍心動蕩,傷亡慘重……史天澤的處境非常不妙。
恰是此時,王惲站出來說,應當遣使去招降李瑕。
這個建議看起來很荒唐。
李瑕顯然不可能被招降,另一方面,史天澤的長子史格剛死在李瑕手中,新仇舊恨,自不愿招降殺他一子二侄的仇人同朝為臣。
但王惲自有充分的理由認為應該遣使。
一則,名為招降,實為休戰,借著招降的名義停一停戰事;
二則,刺探李瑕軍情,看其人是否還在黃河沿岸,是否已領兵去支援別處,如今又還有兵力幾何;
三則,做最壞的準備,若諸路兵馬皆攻不破關中,未必不會和談。那談得好與談得壞將會有極大的區別,雖無奈但也可早作準備。
至于李瑕愿不愿談?
王惲至少能確信他不至于斬殺使者。
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李瑕作為一個要爭雄天下的人,必要爭取北人的歸心,如今正是樹立名份、威望之時,不會做自損名望之事。
如王惲所料,李瑕沒必要為難一介使節,也愿意接見。
……
“李王之風采,著實讓人傾倒。”
“我聽過你的詞,‘百年總是逢場戲,拍板門錘未易當’。”
王惲苦笑,訝道:“李王竟聽過在下拙作?受寵若驚。”
“耶律有尚與我說過,他與你算是好友,當年也曾像這般出使,如今正在我幕下做事。”
略略幾句寒暄,王惲感受得到李瑕的自信,這讓他有種氣勢始終被壓著的感覺……
“今陛下甚得中土之心、得蒙古諸王推戴,稽其氣數觀其德度,可謂漢高祖、唐太宗、魏孝文之流也,明君當世,李王若歸順,則可王爵萬世,從此偃武休兵,豈不美哉?”
見過禮,李瑕便不太理會王惲,改由韓祈安開口說話。
意思也很簡單,蒙古沒有資格勸降。
“慘敗成這般模樣,仲謀竟有勇氣來大放厥詞?憑何歸順,憑爾等臉皮厚不成?”
王惲早有準備,應道:“韓城一戰,我方雖有小敗。然勝敗乃兵家常事,戰到最后方能定成亡。李王或可勝一次、兩次,甚至五次、十次,但只需敗一場即有覆敗之虞。
而以大蒙古國疆域之廣、國力之雄,早晚必勝……”
韓祈安打斷了王惲的侃侃而談,道:“那不如待爾等真能小勝一場了再談,如何?”
王惲笑了笑,道:“恐韓先生不知,在興慶府、在延安府,大蒙古國已是重兵云集,若待我方小勝一場,只怕爾等連歸附的機會也沒有。”
“不妨,我們等得住,只要忽必烈也能支撐得了這場戰事,大可慢慢打。”
王惲下意識抬手捻著唇邊的胡須,眼神中閃過沉思之色。
他意識到,李瑕肯見他也有目的。
這一場對話,雙方都不認為有任何歸附的可能,但都在試探。
“韓先生多慮了,以大蒙古國之國力,足可撐到占據成都、重慶,并無撐不了一說。”
“可惜這‘大蒙古國’似乎并非忽必烈一人的,蒙古人可以不在乎哈拉和林丟了,你們這些北地漢人也不在乎國都丟了?”
王惲一驚。
他人緣好,因此隱隱在軍中聽說過一些風聲,說是阿里不哥復占了哈拉和林。
蒙古人逐草而居慣了,對城池并不太看重,只是難免讓人擔心汗位之爭的結果到底如何。
另一方面,要穩定北地漢人之心,奪回川陜可比奪回哈拉和林更快、更有用。
所以燕京詔諭,繼續攻川陜。
這事很微妙,并非說哈拉和林與川陜之間有一處絕對比另一處重要,而是要看形勢。
眼下的形勢是,史天澤已經把李瑕主力拖在黃河一個月,相信合丹、楊大淵馬上可以大勝,到時李瑕腹背受敵,史天澤、董文炳猶可從東面殺入關中。
但王惲沒想到,李瑕竟連這樣遙遠的情報都知道,那必然會繼續頑抗……
李瑕并不知道阿里不哥是否奪回了哈拉和林。
他只是認為拖了蒙古近二十萬大軍這麼久,阿里不哥怎麼也該有動作了,所以讓韓祈安試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