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祚有盡時,王朝有興替,道義不也存至今日?何必想那麼多?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說著,他笑了笑,拍了拍陸秀夫的背,因喜愛這個年輕人而多開導了兩句。
陸秀夫暈船暈得厲害,意識到他沒能說動奚季虎,反而是對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似乎有些動搖了他的想法……
~~
船行到萬州,吳家子弟們急著趕到長安祭拜吳潛,先行轉陸路北上,陸秀夫急著見李瑕,隨之一道。
路途艱辛,好在如今荔枝道、子午道重修過,道途還算平坦,幾經跋涉終于在八月前趕到了長安。
吳家子弟終于團聚不提,陸秀夫卻聽吳澤說如今李瑕不在長安城內。
“王上去巡視豐利渠了。”
……
關中水利,先是秦時所修的鄭國渠,引涇水灌溉關中北部的農田,之后歷代完善其水利,漢代時修白公渠、唐時修三白渠。
正是這些水利,使原本貧脊的關中一度變得富庶,利在“衣食京師,億萬之口。”
宋承平之時,修了豐利渠,溉灌涇陽至富平七縣田地三萬五千余頃。
八月初三,富平縣郊外。
吳澤領著臨安來的官員們到豐利渠邊見李瑕。
奚季虎望著遠處的牧民,問道:“關中似乎有不少胡人?”
“不錯,金國與蒙古留下的胡人,剃發左衽的漢人,以及俘虜,行商,關中的風物與江南大不相同矣。”吳澤道:“姑父再看那邊,那些牧民都是沙陀人。”
“秦王在這邊嗎?”
“渠邊那位便是。”
隔得雖遠,奚季虎一眼便找到如鶴立雞群的李瑕。
“果然是絕世之英雄人物。”
“那當然,秦王明睿,文武雙全……”
陸秀夫聽著他們說話,感到這種英武之主所帶來的自信、生機勃勃的氣氛,與臨安真是完全不同。
然而,奚季虎策馬行近,卻是吃了一驚。
只見李瑕穿的窄袖戎裝,正帶著一群人在圍觀一頭公牛與一頭母牛……行敦倫之事。
“這是在做什麼?”
“培育黃牛,改良品種。”
其實江南養牛很厲害,奚季虎對此也略知一二,很快便指點著說起來……
~~
待李瑕與吳家子弟說過話,陸秀夫才單獨與李瑕詳談。
“朝廷已冊封秦王之爵位,可見官家與諸公對秦王有包容之心……”
說了好一會,他捧出在船上寫就的諫書,請李瑕過目。
“我也有許諫言想勸告秦王。”
但李瑕接過,只掃了兩眼,便道:“掃除奸佞、君臣相得嗎?看來你還不知,臨安那邊,葉夢鼎、江萬里等人俱已被罷免了。”
“什麼?老師他們……被罷免了?”
陸秀夫不可置信。
他登船之時,才聽得江萬里等人傳來的好消息,要掃除奸黨,規勸官家。
如今這才剛到長安。
“會不會弄錯了?秦王得的消息也許前兩年的?”
“我的情報比你乘江船而來快些……”
李瑕說了臨安的情報,讓陸秀夫平緩了一會情緒,道:“早與你說過趙氏社稷沒救了,別再抱這種期待。”
陸秀夫驚愣在那里,腦子里已只回蕩著這句“趙氏社稷沒救了”。
他嘔心瀝血想挽回局面,但只簡簡單單一句回應,就讓他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
李瑕隨手把那諫書又塞回陸秀夫手里,道:“我沒時間再聽你說這些,也不希望你再去想這些。這是亂世,救民、驅虜、平天下尚且來不及。
因要換掉那廢物皇帝牽扯了些氣節、道統,爭來爭去,我已厭煩了,夠了。”
聽得這話,陸秀夫既失望又慚愧,臉色一黯,仿佛心灰意冷。
他低下頭想了良久。
忽然,他喃喃道:“彧豈不知魏武之志氣,非衰漢之貞臣哉?”
隨著這句話,他的頹氣開始消散。
他終究要比別的年輕人堅強得多,很快已在自我調整。
“良以于時王道既微,橫流已極,雄豪虎視,人懷異心,不有撥亂之資,仗順之略,則漢室之亡忽諸,黔首之類殄矣……”
陸秀夫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默背著什麼。
李瑕不太聽得清,也不太聽得懂問道:“你說什麼?”
而陸秀夫默念著,緩緩抬起頭,臉上還掛著些苦意,眼神還有些迷茫,但漸漸恢復了堅定。
極短的時間內,他竟已調整好了情緒……
“我想明白了,秦王說的不錯,滄海橫流,生靈涂炭,怎可只顧趙氏宗廟?”
說著,陸秀夫拿起手中的諫書,撕開,將它成兩瓣,之后撕成碎片,隨手一拋,拋進河渠里。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讓過去的過去。
心里反而輕松了下來。
“今日歸秦,唯愿佐秦王驅胡塵、匡四海,救天下百姓。”
“好,君實能回來,我很高興。稱王之事早便過去了,不必再理會朝廷那點爭斗,來看看我們新鑄的犁……”
===第847章 農牧===
“哞”
公牛已被人牽走。
隨同來巡視的官員卻還在對它指指點點,議論不停。
“這頭牛倒真是雄健,鼻鏡方圓,肩峰高大。”
“西鎮牛,好牛種,那頭母牛則是荊湖的水牛。王上說,試試用雜交之法以改良畜種,提高畜產。”
奚季虎對此頗感興趣,很快便參與進這話題。
“你們幫牲畜試情?”
“咦?你這江南來的官員也懂放牧?”
奚季虎道:“當然懂,連北方胡羊我們江南人也能棧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