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不可能像殺阿魯忽那樣殺李瑕,李瑕一只手就能掐斷她的脖子。
恐懼與敬畏便是這樣一點點加強,而不是像阿魯忽每天都爛在酒里了卻還吹噓「我強壯的身體壓著你。」
「漢人不文弱。」李瑕道:「而且,漢人不需要所有人都崇尚武力,我們創造出的文明比武力有價值得多,當然我們也需要有強壯的人來守護這個文明。
「太復雜了,我只想談談我們怎麼除掉我們的敵人。」
兀魯忽乃又警了朵思蠻一眼。
朵思蠻一張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被她打得還是因為害羞,看李瑕的眼神那種愛慕便像是要溢出來。
這個女兒大概是廢了······兀魯忽乃不由心中嘆息一聲。
「你在臺特瑪湖有四萬人嗎?」
「有。
李瑕道:「我只要挑選出兩萬人,其余的那些阿魯忽征發的牧民,我不要。」
兀魯忽乃沉默下來,不知如何回答,并非是因李瑕帶兵打仗寧缺毋濫的方式,而是他開口就討要兵力的直接。
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在他面前失語了。
「會盟之前便說好的。」李瑕道:「你想反悔不成?」
「你當時也說會領兵出玉門關,但我只看到兩千人。「
都說是兵出玉門關,當然是到時從玉門關出來。
一句理所當然的廢話,兀魯忽乃又沉默了。
「我不會故意折損你的兵力。」李瑕道,「我指揮,比你指揮,更容易勝合丹。就像我斬殺阿里不哥一樣。」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殺的阿里不哥?會盟又怎麼辦?你是怎麼從圍堵中逃出來的?」
「不需要與那些廢物會盟。」李瑕漫不經心道,「我就奇怪,是怎麼從昔木土腦兒敗到哈拉和林,敗到吉利吉思,敗到阿力麻里,敗到羅布泊······果然是一沖就散。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帶著廢物打仗,兵不在多,而在精。
「阿力麻里之戰,阿里不哥還是勝了的。」
「那說明阿魯忽更廢物。越是不會打仗的,兵力越多才有安全感。」
縱觀這五十年戰事,感覺就是越弱的勢力,兵力越多。
終成吉思汗一代,蒙古總兵力基本都維持在十二三萬,而金國的百萬雄師已經灰飛煙滅。
大宋更是沉兵,冗到已承擔不起龐大的軍費開支;阿里不哥兵也多,多到黃金家族拖雷一系留給他的遺產都養不起,仗又打不贏,于是諸王說叛就叛了;阿魯忽更是不擇手段地擴軍,結果浩浩蕩蕩帶著六萬人北上,死的時候一個都指揮不來。
反而是忽必烈不時會裁撒兵力。當年蒙哥一死,他返回燕京第一件事就是解散了脫里赤征集的民兵,因此北方「民心大悅」
李瑕評價阿魯忽這一句「廢物」,語氣又是理所當然。
他甚至都沒正眼看過阿魯忽,沒問過兀魯忽乃一句「你要怎麼除掉這個有六萬大軍的可汗」
總之,因為他手里沒兵,反而還有一種「沒兵才是強者」的態度。這讓兀魯忽乃覺得非常的荒謬。
就在這種荒謬的感覺之中,她點了點頭,把兵力交了出去。
「我要看著你挑選士卒,看著你指揮戰事。」
「好。」
兩萬精兵到手,李瑕十分坦蕩自然。
眼下這個女人,把女兒給了他,把精兵給了他,多少還是讓他有些感觸。
她當然不甘愿。
但不甘愿又怎樣?
李瑕的感觸是······他終于明白鐵木真為什麼說「男子最大之樂事,在于壓服亂眾戰勝敵人,奪取其所有的一切,騎其駿馬,納其美貌之妻女。
」
當然,他要溫和有禮得多。
「放心,你的兒子必然是察合臺汗國之汗,且一朝結盟,你至少保了十年太平······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只十年?有十年?也許你明日就死了。」兀魯忽乃莞爾一笑,有些打趣的意味。
當李瑕實力弱時,她在他面前能比阿里不哥還霸氣;而當李瑕展露出了實力,她也能很溫柔。
「你還是沒說怎麼從阿里不哥那兩萬人的圍堵中逃出來的,又拿他們怎麼辦?」
「說了那就是一群廢物,我在沙漠休整了幾天,突圍殺出來了。」
「那是阿里不哥的怯薛軍。」兀魯忽乃道:「我與他們交鋒過,他們絕不是廢物。」
「不信?」
李瑕握住了朵思蠻的手,示意她別再抹藥了。
他起身,披上衣服,道:「你我雙方兵力加起來,將近五千人。」
「是。」
「今夜便以這五千人,突襲那兩萬人的駐地,如何?」
兀魯忽乃意識到有哪里不對。
她今日帶這三千人來,是來搶回朵思蠻,占據結盟的主動權,甚至撕毀盟約的······但似乎李瑕一回來,幾句話,像是把她的兵馬騙走了。
李瑕根本就不管她答不答應,走到案子前,鋪開了地圖。
「他們昨日在木庫塔格,距離我們六十余里。那一帶沒有水源,雖然他們的水囊、酒、馬血足夠撐上十天半個月,但我既然突圍了,他們必然向西移,進入塔里木河流域······」
兀魯忽乃道:「他們也可以投降忽必烈。「
「可以,但他們會先找水源。」
「為什麼?」
「恐慌。」李瑕道:「阿里不哥死了,他們很恐慌,所以要馬上解決短期內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