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錢塘縣牢。
夜深,牢役們正聚在那喝著酒、嗑著瓜子。
因今日縣牢里來了新人,此時眾人閑聊,便由牢頭劉丙說起那些他早已說過許多遍的故事。
“小昂兄弟還不知吧?秦王李瑕就是從我們這里走出去,嗝,從我們這往北面立功的。”
“真的?新來的牢役周昂興奮起來,“這些年我可總聽抗蒙的說,王老將軍孤守魚臺,張副帥長驅漢中,秦王設伏祁山反攻長安總聽,就好聽這些哩。”
“那秦王是怎地走出了牢房又立功成了官身的事,沒聽過吧?”
“沒。”周昂連忙央著劉丙道:“牢頭多與我說說吧?”
他雖是新來的,卻也是懂事,又支了些錢添了些酒食,劉丙這才嘿嘿笑起來,指了指鐵柵欄那邊的一間牢房。
“那間,現在里面住著那殺人進士的那間。”
“哇。”
“哇什麼,(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彩繼續)
本牢頭與你慢慢說,當時秦王還不是秦王,在青樓與人爭風吃醋,對了,和哪個爭風醋來著,老子每回說到這便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哎喲,忘了就忘了嘛牢頭,誰在乎當年秦王打死的是哪個,你往下說便是。”
“對,當時就是在那間牢里”
坐在那間牢里的鄧剡偷瞥了一眼,見牢役們沒看這邊,遂擠到了木柵邊,向對面牢房里盤膝端坐的聞云孫招了招手。
“宋瑞。”
聞云孫正聽著劉牢頭隔著鐵柵欄說故事,聞言轉過頭來。
鄧剡道:“你就答應他們吧,議和之事已經結束了,已然奉表稱臣了,如老師所言,你再鬧也無用,不如韜光養晦。”
“道理我都明白。聞云孫道:“但這等偷安忍恥的和約一出,若無人反對,世人只當我大宋朝連一丁點的骨氣也無。
鄧剡無奈地閉上眼。
他失手殺人了,證據確鑿出不了獄;聞云孫其實可以,朝堂上有不少重臣不論立場如何都對其十分欣賞且愿意施予援手。
但聞云孫每一次出去,卻都固執地又到左闕門伏闕上。
他說他愿意像當年陳宜中、黃鏞等賢關六君子一樣被流放。
“朝堂有亂政,必須有人仗義執言。”
“宋瑞,我不是擔心你被流放,你該知道那些人什麼都做得
忽然,有鐵鏈敲擊的聲音響起。
那邊說故事的劉牢頭忽然停住了嘴。
鄧剡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果然見一隊人氣勢洶洶地進了錢塘縣牢
“近日在左闕門鬧事殺人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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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流放===
劉牢頭正喝到醺醺然,突然見有人來了牢里,嚇得不輕,唯恐被追究一個玩乎職守之罪。
當然,在臨安已經少有人真的追究這種罪名。若是有,也必是用來排除異己。
此時只見這隊人雖穿著黑衣,但腳下蹬著皂靴,顯然是公門中果然,一枚令牌很快就懟到了他面前。
「樞密院調令,人呢?我要帶走。」
劉丙定眼一看,不由吃了一驚。
眼前這赫然是賈平章的令牌。
他不敢怠慢,連忙便掏出鑰匙打開牢門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鄧剡第一時間又看向了聞云孫。
他心知那些當權者終于再也受不了他們這些憤慨又脾氣死倔的年輕人,這是來下殺手了,也許會先流放他們,謫建昌軍、或編管于崖州,也可能在路上殺掉。
鄧剡伏闕鬧事并殺人案,判了,奪職、革去功名,編管于崖州;經查,聞云孫未參與殺人,系為幫兇,遷為郴州司戶參軍。
「鄧剡并沒有為自己遺憾,只是看向聞云孫的眼神愈發悲哀。
他們二人是同鄉,又是白鷺洲書院的同窗,一向最為交好,而鄧剡一直認為自己比聞云孫差得很遠。
他對聞云孫既有友誼,還有一份敬佩、仰望之情。
「宋瑞,我……」
不等鄧剡告別,那一隊前來管押他們的官差已經上前了。
「帶走!」
「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鄧剡大喝道:「為何是深夜前來?」
那些官差并不說話,顯得十分沉默,上前銬上了兩人便走。
至于為何深夜前來?鄧剡問的時候便明白,無非是夜深才隱秘,不至于激起眾怒。
他還想說什麼,嘴上已被塞了塊布,頭上有個麻袋罩了下來。
黑暗中也不知被帶到了哪兒,待到頭上的麻袋被拿開,鄧剡下意識地瞇了瞇眼避開燭火的光亮。
燭火不算太亮,很快他便能看清屋中的形勢。
聞云孫頭上的麻袋和嘴里的破布都先一步被取下了,卻是安安靜靜坐在那兒,從容鎮定。
鄧剡心中暗道這個宋瑞啊,此時再鎮定又有何用。
「你們這是想殺了朝廷命官不成?宋瑞可是狀元」
「狀元好了不起。」
這次說話的卻是位女子。
隨著這句話,她從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來,身姿顯現在燭光之中,手還按在腰前的佩刀上,頗為英武。
「是你?!」鄧剡驚道。
聞云孫則是彬彬有禮地一頷首,道:「多謝王小娘子出手相助。」
「叫我王翠就好,小娘子多怪啊。」
「那便叫恩人吧。」鄧剡終于回過神來,行了一禮,問道:「不知恩人這是……
王翠道:「我家主人是賈平章府的侄女,方才用來接你們出來的令牌與判書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