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們在小船上載了火油,推到叛軍的船只下引火點燃。
「轟!「
烈火燃起,一艘戰船漸漸沉入漢江中,水手們大叫著在游出大船。
「放箭!」
叛軍已然沒有箭矢了,
宋軍卻還能不顧消耗將箭矢傾掃而下。
戰事到了最后的階段,一天的傷亡比之前半個月加起來還大。
江水很快被染紅,殘肢碎肉飛濺在青草岸邊。
~~
戰臺上,陳元彬焦急地盯著前方。
他深知利用假消息來堅定呂文德平叛的信心,這事很容易被揭穿,因此,希望能早些殲滅李瑕。
或者讓這交戰的雙方有更多、更多的傷亡,讓元軍能坐收漁翁之利。
至少多摧毀些李瑕的戰船,才好讓不利于水戰的元軍能完全取得優勢。
戰事還在膠著著,暫時還沒有一方有被擊潰的跡象,那些被圍困的叛軍像是要等到剩下的一萬余人全都死絕了才肯服輸。
忽然,有探馬趕回來,登上了戰臺。
陳元彬一看這探馬是從襄陽方向過來的,一顆心就顫抖起來,退了幾步,隨時準備退下戰臺,往馬廄方向過去。
「報!有敵軍正猛攻襄陽、樊城……」
那信使進前一步,又向呂文德細稟道∶「敵軍旗號雖為叛軍劉元振所部,然而六將軍以為很可能是蒙元兵馬欲趁勢取襄陽。」
陳元彬一驚,轉身正欲逃,忽聽得呂文德一聲大喝。
「胡說八道!」
呂文德喝道:「宋元已有盟約,元軍豈敢擅自毀盟開戰。呂老六可有證據」
「六將軍疑惑劉元振為何能一夜之間殺入襄樊城下,因此……」
「閉嘴!讓他守好城池,待老子提李逆首級為他解圍!「
「……「
陳元彬停下腳步,已鎮靜下來。
他冷眼旁觀看著呂文德,能從這個老者的體態中看到太多衰老的痕跡。
~~
「娘的,老子頭要裂了,酒……酒來!「
白日指揮大軍激戰,入了夜,呂文德一摘掉頭盔,卻是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他顯然不是太舒服。
」親家……該死,老子的親家死在李逆手里了。把我的愛婿喚來……」
「少保。」陳元彬上前道:「清溪還在守孝……」
「那就找個大夫來!」
「是。」
陳元彬隱隱有些忐忑,站在帳邊看著老大夫緩緩褪下呂文德的衣袍。
「這……」
老大夫明顯吃了一驚,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少保恕罪。」
他緩緩伸手按了按呂文德的背,力氣雖不大,呂文德卻是痛叫了一聲。
「啊!「
「背部紅腫熱痛,瘡頭有粟米樣……「老大夫喃喃著。
「說!什麼毛病?!」
「少保舊傷過多,濕氣入體。憂思過重,內臟積熱。放肆飲酒食肉,氣血凝滯,使邪阻肌膚而發,成了……成了背疽。」
「背疽?!」呂文德驚呼一聲。
陳元彬眉毛一挑,馬上換上一臉焦急憂愁之色。
他其實也略懂醫術,至少知道《靈樞》上背疽,「膿已成,十死一生」,一旦成了膿,發病迅速,很快就會從皮膚深入內里,高燒不退。
古往今來,只要患上背疽,基本上都是死。
卻聽那老大夫道:「好在少保暫時只有熱痛,且待老朽開兩副藥,請少保清淡飲食,不飲酒,少動怒……」
呂文德又大罵了幾聲,揮退陳元彬,交代若呂文煥有消息再報來,便自顧臥床歇養。
「少保,那明日是否……」
「繼續強攻!老子就是死了,先叫那狗猢猻給老子陪葬!」
呂文德似乎真的像是老糊涂了,顯得愈發固執。
「少保勿憂,只需靜養,必能痊愈。」
「滾吧!」
陳元彬恭敬退出大帳,連忙趕向馬廄。
~~
夜色中,很快有人趕向十余里外的羊石廟。
隆中山蜿蜒至此,再往東十里就是襄陽,一隊兵馬正在這里駐扎。
「總管。」
「他怎麼說?」
「瞞不住呂文煥……好在呂文德還一心要先滅李瑕,且今日雙方傷亡都很大,估計也打不了太久。」
「嗯,傳命下去,明日出兵。」
「另外,呂文德很可能快死了,陳元彬說總管可以既平李瑕又取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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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錯誤===
二更時分,唐軍士卒們已爬起了身,坐在船艙中默默用飯。
軍需官將剩下的糧食全都拿了出來,供士卒們飽餐一頓。
房言楷巡視過船艙看著這一幕,嘆息著自語道:「僥幸,可支撐到現在。」
如今既然史俊已拿下了鄂州城、劉元禮的援軍也到了,李瑕決定與呂文德決一死戰。
要麼勝,要麼撤,他不打算再留在臥龍鎮,將存糧用盡,大概是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走上樓櫓,只見披了一身戰甲的李瑕已站在那,腰間佩著長劍,正在親手擦拭馬槊。
「陛下又可以親自上場了。」房言楷道,「似乎龍顏大悅?「
語氣中帶著三分擔憂、三分調侃、三分無奈,以及一分不滿。
「是啊。」李瑕像是只聽出了調侃之意,笑道:「一直被呂文德堵在這里猛打,不給他點顏色瞧瞧哪行?」
登基稱帝之后他反而不像以前那般冷酷。像是更多了人情味,更愛開玩笑了。
房言楷道:「費心布局至此一步,陛下若有萬一,滿盤皆輸而已。」
「房卿放心便是。岸上步戰,朕遠勝王蕘。
」
這句話,李瑕是脫口而出便自稱「朕」的,他對戰場有強大的自信,無意識便表露出這種霸道來。
他確實也被憋得有些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