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典禮上看到如牽線木偶般的丈夫,心中的愧疚又少了許多。
待到了夜里,入夢前她還是在想那些。
她有意驅使,夢里的細節越來越翔實了。
“朕答應你……”
全玖已經準備妥當了,打算安排家中兄弟負責與李瑕和談,借機掌握權力。
然而,初四這日,曹喜回來了,帶來的回答卻讓她極為詫異。
6.....
“你說什麼?”
“那逆賊說,讓圣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全玖愣了良久。
一股羞辱感讓她背嵴發麻,直麻到了尾骨。
“圣人,奴婢聽那逆賊的意思,應該是說,國家大事他要與諸相公們交手,大概是因圣人是女子,摻合……”
“不和談了。”全玖忽然道。
她相貌、儀態極為端莊,一旦惱羞成怒,眼睛里卻帶著些瘋意。
“大宋不會承認這個逆賊的帝位,大宋將要調集兵馬平叛。”
“圣人?”曹喜聽著這擲地有聲的話語,有些迷煳起來。
“官家在哪?”
曹喜心想,官家還能在哪?在后宮嬉戲唄……
“官家,官家……”
幾聲輕喚響起,隱隱有些提醒、害怕之意。
趙椹摘下眼上的黑布,轉頭看去,下意識退了兩步。
“哎呀,皇……皇后來了。”
“都下去。”
全玖只吩咐了一句,殿中美姬們紛紛噤若寒蟬,退了下去。
趙椹危襟正坐,正想問這個皇后有什麼事,忽聽得一句讓他駭然變色的話。
“請官家御駕親征,平定李逆之叛如何?”
“哈?!”
全玖看趙裎時,既不像是在看君王,也不像是在看丈夫,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道:“李逆根本沒有和談的誠意,兵圍黃州,并未與陳宜中相見。既然不可與之議和,那便該舉師討伐。”
她說這一番話時,語氣沉著,神情堅定,頗顯霸道。
至少比趙諶霸道。
趙諶嚇得咽了咽口水,連搖頭也忘了。
“可是……朕不敢……”
“仗自會由賈平章公指揮。他不愿出征,無非是擔心有人在朝向官家進言于他不利。如今李逆已是強弩之末,官家只要答應親征,叛亂必平!”
全玖一邊說,一邊想到自己近來那可恥的期待,愈發大恨。
唯有靠她的丈夫親征平定叛亂,才能為她平息內心無比起伏的波瀾。
趙諶卻是被她嚇得臉都白了。
“朕怎麼……怎麼·能去打仗呢不不不,太危險了……”
“賈平章公的諫言便是請官家親征,如今求和不成官家可還有退路?”
“不……不……”
全玖忽然上前一步,直視著趙諶的眼,道:“我是你妻子,我不會害你。”
趙諶更慌了,絞著手指,好生糾結。
之前賈平章公便提過御駕親征,只是態度并不強硬,趙襻表示了不愿之后便未再強逼。此時全玖卻是極為堅決。
趙湛不敢拒絕又想到皇后和師相都認為應該御駕親征。而且,師相還說過,要是答應李逆的條件,以后是要亡國的。那……
“那會不會很危險?”
“不會。”全玖保證道:“哪怕御駕只到安慶府,地方守軍便絕不敢再拖延,必人人奮武,叛亂立定。”
“真的?”
“真的。”全玖道:“請官家立即召賈平章公進宮,商議興兵平叛……”
直到夜深,賈似道才從宮城回到了府邸。他的門客們見他難得在宮中待到這個時辰,皆在堂上候著,待見他回來,紛紛迎上。
“平章公,可是出了大事?”
“可是黃州局勢又有了變數?”
6.....
賈似道擺了擺手,道:“今日樞密院得到消息,李逆攻破了西塞山。”
翁應龍聞言一愣,沉吟良久,緩緩道:“此為壞消息,卻未必……”
“未必不是好消息。”賈似道搖頭道:“至少大宋不再擔心呂文煥歸附李逆了。”
說話間,他還是皺了皺眉,又道:“但若讓李逆真個順江而下破了臨安,還是再也不用擔心呂文煥歸附他了。”
廖瑩中不由心想,到這種時候了,平章公還是那樣風趣。
其后,賈似輕笑了一聲。
“不過今日官家召我進宮,卻不是因為這些。”
幾個門客遂開始紛紛猜測。
“平章公莫非是與官家……斗了蛐蛐?”
說起來荒唐。
但如今這臨安風氣比這還荒唐,故而敢這麼猜。
賈似道見眾人猜不出,這才擺了擺手,道:“官家,決定御駕親征了。”
6.....
“這……平章公終于說服官家了?”
連賈似道也一時無言。
良久,廖瑩中搖頭道:“學生猜不明白。”
“全皇后吹的風。”
“天子暗弱,連后宮也想干政了?”
賈似道哂笑了一下,低聲自語道:“她還沒有上桌玩的資格。”
廖瑩中拱手問道·“平章公可是打算一戰平定李逆?”
翁應龍捻須沉吟了一會,道:“若平章公真能出征,一戰平定李逆把握很大。”
賈似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再考慮天臺山那邊,人找回來了嗎?”
“這……”廖瑩中遲疑道:“從各方面跡向來看,很可能是隨著使團一道,陷在黃州了。”
“嘖。”賈似道極為不悅地砸了一下嘴,吩咐道:“派人去接。”
“是。”
廖瑩中一行禮,已意識到賈似道并不想打這一仗。
呂文德死了、鄂州丟了,這一仗時機并不好,先議和,以后必然有更好的時機……
賈似道撫著額頭,轉回臥房,思緒不寧地在桌案前坐下,攤開地圖。
“喵。”
一只通體雪白的獅貓從房梁上躍下來,輕輕巧巧地跳在桌上,往地圖上一趴,不肯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