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丑麻子摸個驢球,還不快把盾牌架起來!”
王滿倉大罵一聲,一腳將手里的尸體踹到堤下,一邊指揮士卒建立防線、抵抗元軍增援的兵力;一邊指揮士卒開始掘堤。
他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卻渾然不在意。
若是這一趟能活著回到興慶府,他還要摟著哪個娘們指著身上的傷口述說自己的英勇。
“快,快,盾牌架起!攔住那些傻蛋……你們,跟老子一起掘墳。娘的,炸藥別給老子弄潮了。”
劉麻子連忙搬著大盾牌上前。
隨著剛才的突襲并利用火器與弩箭的優勢,他們已經在堤上撕開一個口子,劉麻子在大堤上站定,與諸多同袍一起,組成一道防線,掩護著別人掘堤。
很快,前方已響起了腳步聲,那是聞訊而來的元軍已趕到了。
箭失篤篤篤射在盾牌上,之后,元軍見唐軍守衛嚴密,干脆拋下弓箭沖了上來。
“殺了他們!”
劉麻子拼命抵住盾牌,沖身后的同袍喊道:“你捅他們啊!捅啊!”
長矛手于是將長矛從盾牌的縫隙中刺出去,再收回來已是帶著淋淋的血。
“啊!”
受傷的沒受傷的都在大喊,場面亂作一團。
“再捅啊!再捅啊!”
劉麻子整個身子都往前傾,死命頂著,腳也拼命抻在地上。
突然,有個長矛手刺出去的長矛被元軍捉住,往前一拉,連著三個盾牌手都被拉倒在地。
元軍迅速撲上,揚起刀就是一頓亂砍。
頓時血與肉亂飛。
劉麻子身上挨了三刀,痛得大叫,好不容易才爬起,腳下已踩了同袍的尸體。
越來越多的元軍涌過來,他漸漸感到自己撐不住了。
力氣不停地流走。
一柄單刀又從盾牌縫隙里穿過來,“噗”地扎進了他的盔甲的縫隙。
“去你娘!后面的人拋霹靂炮都不懂?”
“彭!”
前方一聲大響,慘叫聲起,劉麻子只覺前面頂來的壓力頓減,轉頭一看,王滿倉大步沖了上來。
“娘的,你個臊包貨怎麼還有霹靂炮?”
“老子好鋼用在刀刃上,你受傷了?自己包藥。”
王滿倉搶過劉麻子手里的盾牌就往前沖,掄起盾牌,對著前方因中了霹靂炮炸出的鐵片倒在地上打滾的元軍士卒便砸。
“彭!”
伴隨劇烈的慘叫聲,唐軍士氣頓時一漲,得到再次調整防線的時間,穩住了防線。
一個個士卒遂站在那喘息、包扎,等待迎接更多的元軍攻勢。
耳畔除了喘息聲,就只能聽到大堤下掘土埋炸藥的聲音。
終于,前方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多的元軍趕到,卻不再是貿然沖上來,而是結陣、放箭,井然有序地展開攻擊。
雙方以箭失互擊,最后唐軍這邊攜帶的箭失先用盡,站在那挨打,箭失落在頭盔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不時也有中箭的唐軍士卒倒下。
“低下頭!推過去!”
唐軍只好主動上前迎戰,原本嚴密的防線開始有些松散。
元軍的刀斧不停噼砍過來,敲得虎口生疼,王滿倉自己也中了幾刀,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猶撐著盾牌大喊。
“殺啊!殺!老子撐住了,你們殺啊。”
一只帶血的手握著長矛從他身后伸出,向元軍捅去。
“王臊包貨……我不像你……我都沒碰過娘們……”忽然有人趴在王滿倉背后有氣無力地說道。
“現在這時候你和我說這個?捅啊,你殺敵啊!”
那長矛又舉起了一下,動作綿軟。
王滿倉一手抬著重盾,一手搶過長矛向前扎死了逼得最近的元軍士卒,馱著背上的人往后退了兩步。
回頭看去,才發現劉麻子已渾身是血,雙眼恍忽,遂輕輕給了他一巴掌。
“撐著,別死了,呼……你聽我說,這一戰你立了大功回去,軍中會給你娶個媳婦……”
“莫哄你老子……老子這般丑……”
“老子難道就俊俏?別死了,論該死,老子比你該死。”王滿倉放下劉麻子,并給了他一腳,鼓勵道:“你他娘爭口氣振作點,立功回去……娶媳婦。”
才喘兩口氣的工夫,他再次回過身,殺敵。
一柄長斧噼來,終于噼裂了他的盔甲,卡在他的胛骨上。
劇痛傳來,他被壓得跪在地上,手握著那斧柄拼命往上推。
視線里全是刀噼斧砍,血肉飛濺,耳畔傳來的卻是元軍越來越響的呼喊,聽動靜得有成千上萬人。
“唐軍在那里!唐軍在那!”
王滿倉心想,這次自己未免驚動了太多元軍,太多了……那只怕任務是很難完成了,對不起給大帥簽的那份軍令狀。
再一想,完不成軍令狀是死,在這里也是死,有什麼差別?
那大帥不是虧了?
他拼了命用骨頭扛著那斧站起身,想將前方那個元軍撞倒,余光忽然瞥見大堤南面的極遠處亮著一排火光。
一恍神,他才想起那是陛下的大軍。
因為黃河已經淹過了馬背,而城里現宰的牛羊和木料只夠制這一些木筏子,所以大軍過不來,只能列陣于城外的高地,等待河堤炸開、洪水泄去。
數千人都在等著、寄望于他們這兩百余人。
王滿倉心想,原來元軍說的“唐軍在那里”是這個意思。
“唐軍在那里啊!”元軍的大喊聲還在不停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