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虜酋!殺虜酋!”
更有釣魚城的舊部勐拍著胸膛,道:“先斬蒙哥,再斬忽必烈!殺虜就得看我們蜀人!他娘的就得看我們蜀人!”
“好!”
張玨見軍心士氣如此,用力點了點頭。
這有些冷的天氣里,額頭上卻滿是汗水。
拍了拍手里的信,轉頭又看向南面的黃河,他道:“今日陛下傳了數十條旨意往長安,調了大量的援軍來接應我們。”
“好!”
“但這些援軍來之前,只有我們能拖住忽必烈。”
“那就拖住他!”
張玨默然了一會,才道:“老子實話與你們說,這一仗,難。比釣魚城之戰難打,雙方的兵力和釣魚城之戰時差不多,但我們沒有山城、沒有輜重,這里還是敵境,我們面對的是忽必烈。”
他轉過頭,看向他麾下的將領,劉金鎖、阿吉、程聰、史進、史炤……之后又看向更遠處他的士卒們。
許久,他才繼續說下去。
“會死很多人,甚至可能全軍覆沒,你們怕嗎?”
“大帥。”
說話的是程聰。
這是在重慶府時,由張玨親自入城說服讓他歸附李瑕的釣魚城舊將。
他抬手指了指天,笑嘻嘻的樣子,道了一句。
“王將軍在天上看著呢。”
“……”
張玨又罵了句粗話,喝道:“那就聽我軍令,先把我們的船只全都連在一起、固定在黃河上,搭成浮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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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張弘范翻身上馬,準備向西去追擊李瑕。
但才在馬鞍上坐定,他卻是向東面回望了一眼,沉吟道:“李瑕退了,張玨退了嗎?”
“大帥,陛下的旨意是讓我們追擊李瑕。”隨在他身邊的千戶李庭提醒道。
“我知道。”張弘范沉思著,又道:“我只是覺得,以李瑕的脾性,他若是要退,該會讓張玨同時撤退才是。”
李庭道:“但楊奔新敗,李瑕的西路只剩下不到一萬兵力,且歸路遙遙;相反,張玨的兩萬兵力只要渡過黃河就可全身而退。”
張弘范想了想,最后才點頭,道:“也是。”
“大帥在擔心什麼?”
“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是有些奇怪罷了。”
“在汗帳中兩位張公分析得很清楚了,陛下親征,李
瑕不逃是死,逃了先丟掉整個西北。”
“我亦是這般推演的。”張弘范澹澹一笑,“但還在思考是否有第三種可能。”
“有嗎?”
“暫時沒有。對了,誰去殲滅張玨?”
“忙古帶元帥。”
“知道了。”張弘范夾了夾馬腹,下令道:“全軍提速,莫讓李瑕走遠了。”
因面對的是李瑕,他心中已不自覺地警惕起來,不斷地散出探馬,最怕的就是讓李瑕的兵馬離開自己探馬的視線。
他隱隱覺得,如果這一戰還有第三種可能,哪怕是一個渺茫的可能,李瑕必定會去拼命爭取而不愿丟掉西北。
那就必須看好了李瑕的兵馬,避免出現那樣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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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雞鹿塞===
河套草原天蒼蒼、野茫茫,行軍于草原之上很難掩蓋蹤跡。
因此李瑕并沒有想要掩藏蹤跡,單純就沿著撤往興慶府的方向行軍,速度不快不慢。
就好像一只麋鹿走在草地上,被豺狼盯上,在后面跟著它、從北面包抄它,而它卻像是沒有發現這一切,還在低頭吃草。
行軍的第三日,時間已到了十月初二,天氣驟涼。
北方的冷風吹來,突然就從秋天進入了冬天,白天有太陽曬還好,到了夜里,宿在結了霜的草地上能冷到人骨子里。
唐軍從興慶府追著塔察兒所部殺上來,并沒有帶太多輜重,只有繳獲而來的一部分毛氈、皮襖、帳篷,勉強供他們取暖,但帶著這些東西想要提高行軍速度、擺脫元軍的追擊卻不太可能。
至于食物,唐軍也是騎兵,學著蒙古人吃肉干、奶酪,甚至生肉,算來應該夠吃到興慶府。
好在現在草原上的草還沒凋敝,馬匹有得吃就還能挨得過去。
入夜時探馬歸營。
“報,東面張弘范部依舊離我們二十里的距離。”
“北面呢?你說。”
“北面有一支元軍,一萬左右,一人三馬,看旗號主帥叫‘虎闌箕’,已經沿著烏加河行軍到了我們西北方向,離我們三十余里。”
楊奔再次問道:“已經在我們西邊了?”
“是,在我們西北方向。”探馬只好又重復了一遍。
李瑕又細問了幾句,看向地圖,標注了一下,沉吟道:“虎闌箕在這里對嗎?是陰山的拐角。”
頗有意思的是,陰山在后套這一帶,與黃河幾乎是平行的,都是像“幾”字的左上角。
“是,這里有個小湖,蒙古人叫‘納林湖’。”
楊奔不免焦急起來,道:“如此看來,再有兩天,虎闌箕就能夠殺到我們前面了。陛下,是否加快行軍速度?”
“別急。”
李瑕先吩咐探馬下去休息,道:“與張弘范一戰之后,你有些浮躁了。”
楊奔一愣,顯然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在李瑕看來,打仗與比賽一樣都是看心態的,他對這方面心態的變化十分敏感,可以很確定楊奔現在需要重新調整心態,否則很容易一敗再敗。
他不像李曾伯那樣擅長指教麾下將領,能做到的就是為他們兜底、幫助他們調整。
如果楊奔往后能成長為真正的名將,或許就是因為經歷過失敗卻沒有被摧毀,反而得到了指教與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