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原本還在逃竄的張玨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忙古帶自語道:“你不逃了,想要投降?”
“轟!”
忽然一聲巨響從南邊傳來。
忙古帶回過頭望去,張了張口。
他看到隨著那一聲響,整個碼頭迅速燃起了大火。
疊得整整齊齊的帳篷布遇到火,迅速起卷,也成了火中的一部分。
火勢像一條貪婪的蛇,吞噬著碼頭,也吞噬著才搶占了碼頭的元軍士卒。
緊接著,唐軍的鳴金之聲也停了下來,換作了號角。
“殺啊!”
“殺!”
劉金鎖一勒韁繩,翻身下馬,重新向元軍殺了過去。
他這人學東西沒什麼天賦,騎術也好、游泳也罷,都是學了多年還不精通。因此真正要廝殺了,他還是習慣下馬步戰。
好在戰陣廝殺他還是有天賦的。
他高大的身材,以及所用的長槍也很好地彌補了以步戰騎的高度差距。
“噗!”
撤退時斷后,轉身殺敵時就是先鋒,劉金鎖迅速挑翻一名元軍十夫長,整個人就撞進元軍陣中,打開一個缺口。
“哈哈,陛下說我適合為先鋒,殺啊!”
今日這一戰,唐軍士卒已演練過許多次。
而元軍士卒本以為自己已經大勝了,卻又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與大火驚到。
此時碼頭上還有陷在火海里的人在慘叫,極大地影響著他們的軍心。
“轟!”
又是一聲巨響,那是黃河上的船只也爆炸起來,把那些還想要追擊到對岸的元軍士卒炸入河中。
火勢更大。
……
忙古帶做夢都沒有想過張玨會這麼打,沒想過唐軍會把船毀了。
所以他才在第一時間下令搶占碼頭,而元軍也為了爭搶輜重和戰功紛紛涌上,最后葬送在這火海里。
直到現在,他都沒能理解張玨為什麼這樣。
船毀了,這些唐軍士卒就回不去了。
不要命了嗎?
然而這是之后的事,此時此刻,忙古帶首先要面對的是唐軍的回馬槍。
一邊是血,被打亂的元軍士卒瞬間產生了大量的傷亡;一邊是火,被點燃了的士卒慘叫,打滾,躍入黃河。
“撤!”
忙古帶高聲大喊。
“撤!”
鳴金聲再次響起。
元軍隨著來的方向,又開始退。
“別放他們逃了!”劉金鎖大喊著追上,長槍亂捅,恨不能一次扎倒好幾個元軍士卒才肯罷休。
張玨說了,這一仗要盡可能多地造成傷亡,打掉元軍的士氣。
一直追到傍晚,唐軍將士才停下了腳步。
隨著軍號又響起,他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救治傷員、打掃戰場、休息。
而碼頭上的火還沒有滅,大部分船只已經在這一戰被燒毀。
這給張玨的背影抹上了一層破釜沉舟式的悲壯。
他走在受傷的士卒當中,時不時伸手拍拍將士們的肩,道:“不要怕,我們既然渡了河,就不打算再渡回去。”
“看到長城了嗎?這里是我們自己的疆域,就在這里打。”
“老史,受傷了?記得當年我們一起殺蒙哥,這次輪到忽必烈受死了,咬咬牙,今夜帶你換個營地歇息。”
受傷的史進站起身,道:“大帥你就說打哪里。”
“九原城。”
張玨道:“我們不歇,今夜就打九原城,追著忙古帶的逃兵殺進那土城。”
諸將一愣,之后哈哈大笑。
張玨沒有讓他們去想另一個問題……這一戰雖然殺了不少敵兵,但丟了退路和輜重,接下來怎麼辦?
只能咬緊牙關死死地撐下去了。
~~
忽必烈已經行軍到了烏拉特牧場。
暫時還沒有決定接下來是向西還是向東。
李瑕若死,他就會向東親征張玨,之后順勢南下,直取關中;而李瑕若是逃到了興慶府,他就會親自追上去,先收回西夏故地,經由六盤山,東進關中。
時不時有急促的馬蹄帶來了各方的消息,驚擾著隨征的金蓮川幕府之臣。
十月初五,幾封消息匯總到了張易這里。
張易與張文謙分析之后,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們不得不連夜求見忽必烈。
“陛下,臣觀目前時局,發現……李瑕似乎并不想退出河套。”
張文謙覺得自己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然而,忽必烈卻并不顯得意外。
今夜忽必烈睡得很早,是臨時又爬起來的。
他沒有帶氈帽,露出了剃禿了的頭頂,配合著耳邊的兩條辮子,威勐之中又顯得有些憨厚。
確實很像大象。
“這才是李瑕。”忽必烈道,語氣平靜,還帶著些如我所料的得意,“這是一個想要做到不可能之事的年輕人,這才值得我親征。”
“臣之前似乎猜錯了。”張文謙道。
張易也道:“臣也猜錯了。”
此時,忽必烈反而顯得非常的寬容大度,哈哈大笑道:“你們分析形勢,分析的都沒錯,而且很對。你們只是沒算到李瑕的選擇。”
“謝陛下寬恕。”
“說說,你們認為李瑕想做什麼。”
張文謙沉吟道:“臣認為,李瑕是想拖延,由他與張玨的騎兵吸引我們的兵力在河套繞圈,給他治下諸路調集兵力的時間。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張玨不渡過黃河,而李瑕跑去了雞鹿塞。”
忽必烈又看向張易,問道:“你以為呢?”
張易本是文人,擔任了諜探首領之后,如今已漸漸顯得有些陰梟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