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若不降,只能徒增士卒百姓之傷亡.....」
姚訔在旁聽著,漸漸安心下來。
他感覺胡淮孝已經找到狀態了,那義正言辭的樣子,仿佛其人真的在萬州城中策反了將士、斬殺唐軍守將之后獻城歸宋了一般。
而事實上,胡淮孝只是偷偷出逃到大宋水師的船上,不過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言辭夠真切,能夠說服張起巖。
又談了一會,姚訔開口,道:「不如這樣,我們讓張將軍考慮一下,與部將商量商量。」今日,只要讓他們登城并平安離開,夔州城中許多人便會起投降之意,投降便是早晚之事,并不急在一時。因此姚訔打算以退為進。
他拉著胡淮孝向張起巖作了一揖,又道:「對了,聽說張將軍曾是朱禩孫朱安撫使的舊部,朱安撫使如今就在軍中,下次張將軍可以與他一見。」
張起巖沒說話,向身邊的部下點點頭,表示容許這兩個宋使離開。
于是城頭上便開始準備放下吊籃。忽然。
「將軍!」有唐軍士卒大喊道:「快看上游!」才踩進吊籃的姚訔莫名一驚,轉頭西望,焦急不已。
「嘭!」
撞擊已發生在宋軍水師的船隊之中。
呼喊、慘叫卻被江風吹散,暫時還傳不到賈似道的主船上。
而賈似道與夏貴還在對坐而談。
「平章公,我朝立國以來,不論文武官員,凡升遷,循資、磨勘、考課、薦舉,素有規矩,所謂'限年而校功,循階而進秩....」
賈似道漫不經心地聽著,心里暗罵夏貴這個粗魯武夫真涉及到其利益時也能出口成章。裝得和文官一樣,更讓人生氣。
廢話說了一大堆,無非就是「論資排輩才是大宋官場的規矩,你賈似道不能一下把蘇劉義提到我兒子女婿頭上,壞了規矩。」
又不耐煩地聽了一會兒,等夏貴說完,賈似道才拍了拍膝蓋,道:「你說的不錯但事急從權。便說李逆,將些泥腿子提拔為將軍、元帥,豈有甚限年、循階?」
夏貴道:「故而說李逆壞了規矩,我等需來討伐他。故而李逆不得人心,中原豪杰不肯依附于他。」
「呵呵呵。」
賈似道敷衍地笑著,腦子里想到的是多年前與李瑕的爭執。
那時李瑕選了一條看似更難的路,要將整
個王朝砸碎、重塑,千難萬難;那時他賈似道選了條更有希望的路,站在了大宋權力的巔峰,執掌國事。
但到了如今,李瑕北伐,過去不服于他的中原門閥只能望風而降,且自削權力,因為李瑕已是定規矩的人。
而他賈似道,還活在大宋的規矩里..「平章公,平章公。」
「何事?沒看到我正與夏元帥談重要軍務嗎?!」
「不好了!唐軍援軍到了......」
賈似道并不吃驚,道:「攔住他們,不可讓夔州守軍看到有援軍。」
「只怕......只怕是攔不住了,他們已經撞進了我們的防線......」
「你說什麼?」
賈似道站起身來,還未開口說話,忽然聽到了遠處的碰撞聲,腳下的船板也已開始搖動起來。
他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夏貴,想要質問其為何沒有嚴防。
夏貴卻已起身大喝道:「快!快把船隊散開,莫讓唐軍火燒了連船,散開!」
===第1250章 僵持===
夔州城頭上,當張起巖看到那支順江而下的船隊撞向布滿江面的宋軍水師,驀地瞪大了眼。
「是援軍!」「援軍來了!」「放炮!」
很快,城頭上的火炮調整著角度,「轟」地吐出了一枚炮彈,遠遠砸向江面。
他們的炮彈已經剩得不多了,此時則是為了接應援軍入城,威懾宋軍。
宋軍水師雖然刻意避著唐軍火炮的距離,卻還是有一艘大船的船舷被炮彈擦過,瞬間被砸為齏粉,船身開始傾斜。
于是它周圍的船只連忙遠離夔州城,一片混亂。
張起巖舉起望筒看到了這場景,又向遠處的援軍望了望,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大喝道:「給我殺了他們!」
他走了幾步,手一抬,指向了方才放下城頭的吊籃。
「萬州沒丟!狗賊敢騙我,殺了!」
當即便有士卒開始拉那吊籃,要將姚訔、胡淮孝重新拉回城頭處死。
見此情形,胡淮孝已嚇得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姚訔則是情急之下迅速抽刀,劈斷了那吊籃的繩索。
「啊!」
一聲悶響,吊籃砸在城下的礁石上,一陣劇痛與酥麻從腳底襲上來,兩人痛叫著。
「走!」
姚訔忍著那小腿要斷掉的感受爬了兩步,踉路摔進自己的小船里。.
「救我!」胡淮孝大喊道。「走!」姚訔大喊。
胡淮孝只好咬著牙起身,奔向小船。
「嗖嗖嗖」的箭矢從他身邊射落,他中了兩箭,嚇得大哭。
緊接著就是「嘭」的一聲,一顆從城頭滾落的大石砸在了胡淮孝身上,將他的雙腿砸成了泥。
他上身跌在江水里,又被大石卡住,動彈不得愣了兩息之后痛苦地嚎叫了起來。
凄厲的慘叫聲沒有讓姚訔停留,他已迅速讓小船駛向江心。
「快走!」「嘭!」
有石塊被唐軍的砲車拋來,砸進了江水,濺起高高的水花。
姚訔死死瞪著前方的宋軍水師。
他知道,以宋軍的兵力,唐軍要殺到夔州非常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