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如此,其余士卒也迅速往下爬。
但隨著他們身上的弩箭、手雷等遠程武器漸漸用盡,而涌上來的元軍也越來越多,射來的箭雨越來越密,他們便不支起來。
「嘭!」
有石塊砸過來,數名唐軍被砸中。
南邊又出現了一座回回砲車,還在向這邊緩緩移動。眼看馬上要被包圍史炤忙大喝道:「攻城樓!走!」值得慶幸的是,因為他們背靠城墻,蒙古騎兵們不會直接沖鋒向他們撞上來。
元軍暫時的戰術還是漢軍在前步戰、蒙軍在后放箭。因此其優勢并不能發揮出來,反而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于是,史炤拼著傷亡,竟是徑直殺入城樓。
唐軍士卒們扛著盾牌,迎著箭雨沖入元軍之中,撞開城樓的木門,持斧便劈。
「殺!」
史炤年輕,長著一張孩子氣的臉,手臂卻極粗壯,大斧揮動仿佛砍瓜切菜。
「噗噗噗噗······」
一時全是鐵器入肉的聲音,史炤接連砍翻數人,自己也有挨了幾下,但他盔甲厚實,傷的只要不是很深他都不管。
北方的冬天好像讓人的痛感都輕了些,難怪都說北人能打。
殺上城樓,每幾步就砍翻一個敵人,他們就這樣砍上城樓,城樓上的守軍正在對著劉金鎖部放箭,轉頭看到血淋淋的唐軍沖上來,不由大驚。
史炤不管不顧,沖上去就砍。
血花四濺之時,他忽然看見了什麼,遂一腳將眼前的敵將踹開,望向南方。
「娘的,還以為看錯了。」
城樓比較高,能看到很遠處黑鴉鴉一片全是蒙古騎兵,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史炤心里馬上就咯噔了一下,心想這數萬人要是再圍上來,自己這部人馬肯定要全死在健德門了。
他嘴里卻還在放狠話,自語道:「狗虜,來啊·--
乃顏抬起望筒,掃過那陷在混亂之中的北城墻。
「移相哥說的對,要在城中與唐軍決戰的話,地勢對我們的騎兵并不有利。」
「畢竟原本是指望漢軍能守住城池的,騎兵并非準備用于守城。」
答話的是個中年人,披著紅色的長袍,兜帽遮住了頭,胸前掛著一個十字架,這十字架下方卻還有一朵蓮花。
他名為馬薛里吉思,是基督教聶斯脫里派的長老,聶斯脫里派也被稱為「景教」。乃顏便是景教的信徒,甚至還在自己的大旗上繡了個十字。
有了這一層信仰的籠罩,乃顏與馬薛里吉思之間的密謀便像是得到了天主的庇護。
「那就只能出城決戰了。」
馬薛里吉思問道:「大王真要損失勇士為忽必烈守中原?」
他說話時用的是古突厥語,顯得低沉而神秘。
「如果能守住中原。」乃顏同樣用古突厥語回應,低聲道:「既然要反,只當草原的大汗還不如連著中原的皇帝一起當了。」
馬薛里吉思有些驚訝,道:「等漢人擊敗了忽必烈
,大王回到草原稱汗很容易。但要擊敗漢人之后再搶奪忽必烈的汗位,只怕很難。」
「但已經沒有退路了,居庸關已經丟了,要想回到草原也得經過慘烈的戰斗,既然這樣,我寧愿為爭奪天下戰斗而不是為逃命戰斗。」
「奇怪的是,忽必烈突然說居庸關丟了,但之前并沒有任何消息。漢人有兩個詞語,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如果忽必烈有這樣的決心,我為什麼不可以'破釜沉
舟'?黃金家族從來不害怕打仗。」乃顏道:「之前我不愿出力,是認為早晚還是得退回草原。但現在,忽必烈有了擊敗李瑕的可能。你想,李瑕被殲滅忽必烈的實力也很虛弱。」
馬薛里吉思瞇著眼,開始思考著這個可能。
從哈拉和林與草原各地征調了兵馬之后,元軍的兵力并不少且一直在收縮防線。
整場仗到現在,元軍輸的不是兵力,而是氣勢。
現在,唐軍在戰略上似乎出了一個錯誤······分為南、北兩個方向攻城,雖然能打個出奇不意,但拉開得太遠的,首尾不能接應。
李瑕已經很難指揮城北的兵力了,這就像野狐嶺之戰,完顏承裕犯的錯誤。
「我們差點忘了忽必烈的野心,他有機會贏,但等他贏了,你看,真金已經死了,忙哥刺病了,那木罕是個傻子,拖雷家族就走到這里了。」
乃顏一邊說,一邊翻著吊角眼看向蒼天,問道:「主會保佑我嗎?」
馬薛里吉思閉上眼,仿佛是在與天主溝通。
一會兒之后,他沉聲呢喃道:「主會保佑你,你將會是這片土地上新的大汗。」
乃顏于是俯下身,捧起馬薛里吉思身前的十字蓮花親了一下。
他們都忘了,一開始他們只是覺得忽必烈形勢不太好,該保存實力以謀求獨立。
只是野心的滋長比形勢的變化還要快…………
遠處,轟然巨響傳來,一座高高的回回砲倒了下去,元軍開始往后退。
那是唐軍已經攻克了健德門。
乃顏卻對這種城池中的攻防戰不感興趣,心想就讓那些漢人圍著城墻消耗吧。蒙古騎兵該到更廣闊的戰場上去,找回祖輩的榮光。
這日是十一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