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將這當作忠,則忠得也太過了吧?”
“若往后有朝一日,李氏社稷存危,又豈可少了愚忠之人?”聞云孫嘆道:“其實陛下也需要有人為宋廷盡忠到最后,既無旁人愿意當伯夷、叔齊,便由我來盡忠守節,豈不好?”
“好吧。”李瑕道:“朕再勸你最后一句吧。”
“洗耳恭聽。”
“隋亡時,也有盡忠職守到最后的忠臣,堯君素。‘必若隋室傾敗,天命有歸,吾當斷頭以付諸君’,如果對隋朝的忠心于百姓有益,他也能忠昭千古、流芳百世。但你看,如今世間有幾人知道他?”
李瑕是在勸聞云孫,同時也是在告戒自己。
“朕想要讓后世無人在乎誰曾為趙宋盡忠守節,那只能通過一個恢宏盛世來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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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0章 一點余孽===
溫州,江心寺。
江心寺是真的建在江心。
這里是甌江中的一個小島嶼,謝靈運曾在島上寫有“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云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的名句。
建炎年間,趙構為了躲避金兵,也曾在這里小住,賜寺名為“龍翔興慶禪寺”,奉為宗室道場。
江心寺則是俗稱。
一艘大船從海上艱難地逆流而上,緩緩停泊在江心嶼。
可以看到,島嶼上駐扎著許多宋軍。
“是殿下到了?”
船上便有士卒護著全永堅下來。
抬頭一看,看到了不遠處張世杰的旗幟,全永堅道:“是,殿下到了。”
“怎麼還在我們后面?”
“在海上時被風浪卷走了,快護皇后與殿下進去……”
不一會兒,張世杰趕到,吩咐士卒警惕四周。
“環境簡陋,還請將就。”
“確實簡陋。”全永堅應道。
張世杰沉著臉不答,目光看去,只見皇后抱著襁褓中的皇子下了船只,進入江心寺。
皇子趙昰實歲還不到兩歲,此時正哇哇大哭。
等了一會兒,待一些宮人也下了船,他轉向全永堅問道:“楊淑妃呢?”
“楊淑妃生育之后一直體弱,本就在病中,逃跑時受了驚嚇,之后不會坐船、又吹了海風,病逝了。”
“尸體呢?”
全永堅道:“路上尋了一個靜謐的島嶼葬了,不會有人去打攪。”
張世杰皺了皺眉,面泛怒色,沉聲道:“楊淑妃是殿下的生母!”
“我不知道嗎?”全永堅反問道:“你以為是誰殺了她?”
心知肚明的問題,張世杰卻答不出。
兩人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全永堅道:“張少保多心了,局勢到了這個地步,豈還有后宮傾軋。殿下沒了生母,我亦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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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哭聲始終不停,吵得全久心煩意亂。
尤其是想到他是趙禥的血脈,便愈發讓她感到一股憎惡。
但她還是緊緊抱住了這個孩子,因為他將是她一切權力的根本。
進了山門,只見面前的殿宇建得倒頗為宏偉莊嚴、富麗堂皇。分為三進,前為金剛殿五間,兩端配以鐘樓、鼓樓,中供彌勒、韋馱二菩薩,兩邊為四天王像。
再往后,一間大殿上懸掛著“開天氣象”四個大字的匾額,看落款卻是朱熹所書。
兩根大柱上的板聯頗有趣,乃是“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全久來之前便聽說了,這是紹興年間的狀元王十朋所書。
再往后走,進了后院,有兩座軒臺立在庭中,一名“清輝”,一名“浴光”,皆是高宗皇帝所書。
看到這麼多大宋名家留下的遺跡,全久心中稍安定了些。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孩子,道:“希望你能有高宗皇帝的福氣……哪怕一小半也夠了。”
“圣人,由奴婢來抱吧?殿下怕是餓了。”
“莫離開我的視線。”
全久這般吩咐了,方才將手里的孩子交出去。
她沒有再往后走,而是就在清輝軒的主位上坐下。
等了不多時,便見全永堅、張世杰領著一些忠臣過來。
全久掃視了一眼,沒見到陳宜中,便問道:“左相呢?”
張世杰答道:“不巧,左相的母親過世了,他趕回永嘉縣守孝。”
“溫州還在?永嘉縣還在?”
張世杰搖了搖頭,道:“太后與官家已降,招降的文書已經發到了溫州。只是唐軍的兵馬還未到,尚且還不能圍剿到江心嶼上來。但我們已不能在溫州久留,得盡快趕往閩中。”
全永堅當即便發了火,喝問道:“那陳宜中是何意?他不走是嗎?國事怎麼辦?!”
張世杰道:“這我便不知了。”
這樣一個流亡朝廷,趙昰只有兩歲,張世杰是武將,全久久居深宮,他全永堅是個紈绔,都不能處理國事。
別的文官雖然有,比如黃鏞、劉芾等人都在,但全都不如陳宜中有能力、有資歷。
“那就盡快讓左相回來。”全久開口道。
全永堅道:“若陳宜中借著這個理由不來了怎麼辦?”
全久看向張世杰,道:“左相的母親生前曾受太后詔書,勉勵左相盡忠報國,我們不能拋下她,勞少保也將她接來。”
張世杰能從這小女子那溫婉的語氣中感受到一股涼薄之意,但還是領了命,吩咐部將去辦。
全久猶不忘提醒,道:“還該下封旨意,給左相奪情才好。”
“先接左相來吧。”
張世杰應了,拱手又道:“臨安那邊太后與官家既降,名不正則言不順。臣與諸公商議,欲效彷高宗皇帝舊事,擁殿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求中興社稷,皇后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