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賈氏背后靠山是誰?莆先生是何人?”
史恢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賈氏便是賈似道的產業,宋亡后當過右相的幕僚。莆先生以前只是他身邊一個小廝,如今跑到這東瀛來反倒充作大戶。說白了只是商人,你怎麼問起他們?”
范學義道:“打聽到有人要刺殺賈氏,官府給過提醒,這些商賈毫不理會,由得他們。”
“放心吧,他們有分寸的。”
史恢說著,搖了搖頭,嘆息道:“也不知這些刺客何時能完全鏟平。”
“小打小鬧而已。”
兩個又敘了幾句話,史恢起身,道:“走了。”
“我送你出城。”
史恢要在城外坐船到神戶港,再從港口坐海船。如今本州島海貿繁忙,商船絡繹不絕,倒是方便。
他們邊走邊說,只見路上不再見到那些帶刀的武士,卻多了衣冠楚楚的平民。
鴨川河邊,有人在跳風流舞,祈禱稻米、蔬菜豐收。
也有些歌舞伎團在表演,往來的商販看了往往會給些錢幣,周圍還有平民在賣些茶點,十分熱鬧。
史恢卻懶得看這些,有些迫不及待地登上小舟,向范學義道:“老驥伏櫪,壯心不已,如今連平兩國,州縣治之,老夫心愿已了,這便安度晚年了,告辭。”
這番話是他想了很久的,之前與別的同僚辭別已說過一次。范學義因公務繁忙,來得晚了,反而能送他上船。
“再會。”
范學義是軍人風范,拱了拱手,目送小舟離去,轉身回城。
走了好一會兒,前方有一群孩子從櫻花樹下跑過,嘴里還唱著歌。
“明日香河水,流逝似飛禽。上游生翠藻,下游會同心……”
范學義目光隨著他們,見他們穿的都是學堂發的生員服,不由笑了笑。
忽然,一道身影從櫻花樹下竄了出來,破風聲便到范學義面前。
“去死吧,漢人!”有人用倭語大吼道,聲音很是振奮熱血。
范學義連忙避過要害,腹下一痛。
但電光火石之間,他還是迅速拿住對方的胳膊,反手一捅,將對方手中的短匕扎到對方體內。他敢獨自一人微服出游,仗的便是這樣的身手。
“噗。”
那刺客終于先倒在地上。
范學義捂著傷口坐下,四下看了一眼,向遠處那些嚇呆了的孩子們招招手。
“你們幾個,幫我去河邊喊守衛過來好嗎?”
那幾個小孩彼此對視了一會,商量了幾句,竟還真向河邊跑去。
卻還有兩個孩子留在那,四下看著。
范學義低頭處理了傷口,抬頭問道:“喂,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看看還有沒有壞人要來刺殺你。”
終究是學堂的學生,漢話說得十分流利。
不一會兒,已有守衛從河邊趕過來,范學義拿出令符吩咐了幾句。
便向那些孩子玩笑問道:“我該怎麼答謝你們。”
其中一個孩子十分興奮地抬頭看著范學義,目光狂熱,興奮道:“給我們美味的飯團吧!”
范學義不知飯團有什麼好美味的,遞了一串銅板過去,道:“去那邊買燒雞吃吧。”
櫻花樹下,武士的尸體搬走,幾個孩子們則已歡呼了起來。
更遠處的河邊,風流舞的鼓樂還在隱隱傳來……
===番外篇·教化(為盟主“niema”加更)===
建統十四年,北平,仁壽坊。
陸家兄妹從武房中追逐打鬧著出來,一路跑到正房,便聽到里面傳來父母的爭吵。
“好你個陸小酉!要去遼東你自去便是,我們母子憑什麼陪你一道去那苦寒之地?!”
“翠兒,我們夫妻一體,自該夫唱婦隨……”
“誰與你夫唱婦隨?你若喜那等溫柔女子,納幾個妾氏隨你去,反正我不去!”
后儀門處,陸思源招了招手,讓陸憶甜腳步輕一些,兩個孩子便貓著腰繞過長廊到了屋門外。
只聽屋里他們的父親低聲哄著娘親,道:“你為何不想去?”
“過幾年陛下便要遷都北平了,這京城皇宮外的大將軍府我住著不舒服、偏要去甚遼東?你還問我為何?你怎不問娘親是否愿意。”
“你不是這般好逸惡勞的人。”
“可是你說的,想讓兒女往后別再當武夫,該能當個文人,我告訴你,京城才有大儒教兒女讀書,我還能時常見到康妃娘娘。你卻告訴我,遼東有什麼?”
“唉。”
“唉什麼唉?”
“你總見康妃做什麼?當年之事萬一說漏了嘴。”
“噓,別提了。”
“這麼說吧,陛下擔心往后國家若有禍由,當在遼東。我真想去遼東鎮守,聞狀元公也會去,那邊不會缺名儒……”
屋外,陸思源低聲向陸憶甜道:“你想去遼東還是想在北平?”
“我想要回京城找長寧哥哥他們玩。”
“笨。”陸思源道:“往后這里就是京城,九郎也會來的。”
陸憶甜道:“真的嗎?那我就留在這里等他們。”
陸思源正要回答,“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了,陸小酉、王翠夫妻俱是臉色鐵青。
“爹、娘……”
“誰讓你們偷聽的?!”
一聲怒喝,兩個孩子當即嚇得大哭起來。
在他們的印象里,這是素來溫和的父母親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他們的爹娘總是有很多秘密……
~~
沒多久之后,天子北巡,駐蹕北平行宮。
陸思源常常能聽到大人們討論著打海都的事,因海都是北邊的大壞蛋,會南下把一切都燒光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