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慶點了點頭,不知該如何應,道:“是啊。”
“二舅與舅母也是,二舅少有與人爭功,平江南時不急不徐,當了云南王,請封世子這麼多年沒動靜,也不見他不快。舅母的娘家丟了段氏的江山,卻從來對二舅一句怨言也無。還有表兄你,功利心不重。”
“許是因為大理向佛,多是這樣的性子。”高安慶想了想,自我評價道:“我似乎……有些無趣?”
“一點點。”李長宜笑笑,舉杯,與高安慶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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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李長宜從榻上醒來,便聽劉姄取笑道:“殿下昨日喝了多少?竟是讓人扶到門邊,還真是一年就要醉一次不成?”
“今年有進步,喝了五杯。”
“在外醉倒了就是不行。”劉姄臉色一沉,道:“萬一出了事怎好?”
“無妨。”李長宜低聲自語道:“我若連在他面前醉倒都不敢,往后豈敢將西南屏藩交給高家?”
“我看啊,殿下就是逞能。”
“我看人的眼光該是準的。”
“所以呢?”
李長宜起身道:“我打算寫封奏章,請征緬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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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統十九年的春天,因李長宜的一封奏章,舉朝嘩然。
李長靖、張弘略立即拉攏了一批反對征緬的臣子,打壓太子在朝中的勢力。
有的官員認為朝廷連年征戰并無國力征緬;有的則認為緬甸并不值得征伐……雖說無心,皆指出了太子在這一事上的錯誤。
而有的官員則是直言“太子因高家的關系而失去了理智的判斷”。
于是,不僅是太子,高家也受到了連番彈劾,眾官員皆知高長壽難以對付,矛頭紛紛指向高安慶。
隨著輿論愈演愈烈,對太子的威信已產生了頗嚴重的影響。
這是李長靖平生中最接近奪嫡希望的一次。
然而,隨著一封消息傳到京城,這一切輿論也就戛然而止了。
“緬甸國趁云南王不在,出兵四萬、戰象八百,攻大唐盈江、金齒、勐班諸地!”
“……”
誰也沒有想到,首先發動戰事的,竟是那緬甸國。
朝中對太子的攻擊頓時停止。
李長靖接受不了自己被權力蒙了眼以至于遭到這種彈丸小國的羞辱。
是夜他喝得大醉,末了,在城中積水潭邊的白云樓揮毫題詩,成了這年京城最大的逸聞。
其后數年間,提起二皇子,不少人都能想到那句詩。
“我有乾坤千古業,豈因淺底困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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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云南消息再度傳來。
“捷報!大理路安撫副使蒲帷親領精騎八百急援盈江,激戰半日,破緬軍象陣,緬軍大亂敗退。蒲副使追擊百里,入緬境,連破其寨三十五!”
對于這個結果,朝臣們并不意外。
但都覺得不夠。
李長宜、高長壽、高安慶等人再次上書,請征緬甸。
這一次,李瑕終于下召。
改封高長壽為緬甸王、任征緬大軍統帥,返回云南籌備征緬事宜。
另,冊封高安慶為緬甸王世子,以皇十子李長云代天子巡宣南疆,全權處置西南諸藩朝貢事宜。
這一次,朝堂上眾臣都嗅到了別的味道。
什麼叫“西南諸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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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統二十二年。
唐軍基本攻破緬甸北方諸城。
高長壽、高安慶父子了解西南風物氣候,不急于推進,而是分兵駐守各地,張榜安民,悉心治理。盡力避免炎熱天氣對士卒們產生的影響。
但就在這一年,緬王那羅梯訶波帝卻被他的庶子梯訶都殺了。
梯訶都自立為王,欲征兵與唐軍相抗。
然而,不等唐軍抵達蒲甘城,梯訶都已在與諸兄弟爭位的紛亂之中被殺,蒲甘王朝由此滅亡,各地官員紛紛向唐軍投降。
……
詳細的戰報傳到京城,李瑕看過之后,遞在了李長宜手中。
李長宜沒有太多的欣喜,更多的是感慨。
“緬王既不肯停下對百姓的盤剝、又不能拘束兒子們爭位,亡國何其快也。”
“以之為鑒吧。”李瑕道。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這是李長宜從軍中回朝以后獨立處理的第一樁政務。
在高氏的幫忙下征緬甸而已,看起來十分輕松。
但在這三年多的時間內,他卻一次次感到擔憂,用人不當怎麼辦?戰爭失利怎麼辦?須知只要一場熱癥,就能使大軍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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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元年。
蒲甘城。
“緬甸王高安慶一直就是個輕弱的廢物。如今唐天子年老退位了,繼位的太子絕不會有那般可怕。到了我們復國的時候!”
說話的是緬甸的舊世族首領,名為阿散哥。
當年唐軍攻到蒲甘,阿散哥殺了緬王的幾個兒子,率先投降,由此保留了一部分勢力。
他蟄伏多年,終于是等到了如今的這個機會。
“給你們看看,我弄到了什麼。”
說到這里,阿散哥招了招手,馬上便有人扛著一個箱子上來。
打開箱子,周圍一眾緬甸舊貴族大將都吃了一驚。
“火槍?!”
“唐人重利,海商為了錢什麼都敢賣。”阿散哥道:“這就是我從唐人海商手里買的,用他的槍,造他的反!”
“好,殺了高安慶,緬甸地遠。看那新皇帝有什麼能耐再調兵來征我們。”
“就是,西南諸藩,未必都服這個新皇帝。”
“緬甸王府的地圖拿來。你們看,王府是由以前的王宮改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