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滿江故作不解,小聲問道:“我……我們真的要去黃泉路上唱戲嗎?”
他這話一說,卻發現整個船艙里的人,都沉默了。
“天理昭昭,總有因緣果報,小子,你也是運氣不好……”
老鼓師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秦滿江心中咯噔一下,卻也總算是理清了整件事的大概脈絡。
從眼下的狀況來看,這個【南枝坊】接到了一個邀約,請他們去唱戲。
但這次要去的地方……是厲鬼的地盤,并不算人間。
所以不叫陰戲,而是黃泉戲。
“為什麼一定要去……我們可以不去嗎?”秦滿江聲音可憐兮兮地問。
“去,尚有一線生機,如果不去……你還記得剛才在水底下竄動的那些東西吧,找上門來的……可比那些恐怖多了。”
“它是什麼啊?”秦滿江疑惑地問。
換了一副神情操控自如的軀體后,秦滿江反而挖掘出了表演天賦。
他的疑惑令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這個老鼓師透漏出了許多信息,【南枝坊】不知為何招惹到了一只厲鬼,那只鬼非要他們去唱一出黃泉戲。
看來這次終極游戲的線索……也許就在那只厲鬼的身份上了。
“她……”
老鼓師忽然住了口,敲了一下秦滿江的腦袋:“快去睡覺,夜還長呢。”
他這麼一說,秦滿江感覺身體確實勞累得厲害,往外面看了一眼,月掛當中,月華如水,河面安靜地宛如死域,【南枝坊】這支船隊,卻不得不朝著前面的死域前行。
想了想,秦滿江靠在了船篷上,閉上眼睛,暫且休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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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坊最大的船上,剛才開口一曲《探陰山》讓船隊安然無恙通過水鬼所在區域的娘子,正是班主趙啟功帶回來的六人之一,她也是這六人之中,姿容最出色的人,深夜即便不施粉黛,容貌也已清純絕美。
然而此刻面對銅鏡時,她的眼里卻出現了別樣的情緒。
“我是……小清?”
她緩緩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臉。
看著銅鏡里那張絕美的容顏,自言自語道:“夢里那個胖老板看上的小青衣,就是我吧……”
她說話的方式很怪異,因為無人知曉,這位班主帶回來的林煙清林姑娘,內里已經換了魂。
他正是梨園世家的后人——梅思君。
方才矗立船頭那一曲,他也是趕鴨子上架,戲班里打門簾人過來叫他開口,必須唱《探陰山》才能震懾住這些小鬼。
也許……這個終極游戲會被挑中,也有某種注定的意味在里面。
他是唯一一個會唱戲,甚至要比附身的這位嗓子雖好,但還沒學多久的“林煙清”姑娘唱得更好的人。
那一段《探陰山》,著實是把戲班里大多數人都鎮住了。
班主趙啟功大喜過望,捶著手來回踱步,嘴里念叨著有救了,有救了。
然后便令小管事領她趕緊去休息,別累壞了嗓子。
梅思君便被安置在了這大船最好的房間之內,然而這一安靜下來,他才驚覺自己意識所附之人,身藏的巨大秘密——
這位林煙清“林小姐”,不是個女兒身!
她竟是個男子!
梅思君有些啞然,想著自己當下的狀況,又想到了其他人此刻的處境大概也和自己一樣,在其他某艘船上,做了這戲班里的某人。
他站在船艙內,想往外走走,如果大家都換了樣貌身份,怎麼把他們認出來倒是個問題。
不過這也難不倒梅思君。
真正讓他覺得棘手的,是這趟行程的終點……黃泉戲。
他附身于主角,所以這次給鬼唱那黃泉戲的人,成了他!
正想著那些事,忽然間,梅思君聞到一股強烈的臭味。
常年進行怪談游戲的他哪里會聞不出這味道的源頭是什麼?
這是尸臭!
他當即大喊:“來人!有人死了!”
班主趙啟功此刻最是緊張這位“林小姐”的安危,聞言立刻帶人破門而入!
“林姑娘,沒事吧?”
他手中拿著棍棒,急切地問。
見“林煙清”一副受驚的模樣,他又立刻命人四處去找異常。
很快,他們也聞到了那股惡臭。
幾個人朝著臭味的源頭找過去,竟真找到了一具尸體!
“這是……老劉頭?!”趙啟功神色變了。
老劉頭是戲班里的打門簾,所謂打門簾,是伶人上下場之時,均由戲臺正面左右兩門出入,門上掛有門簾,因此在上場門和下場門各設一打門簾人,專門負責為上下場撩放門簾。打門簾并非是簡單的一放一撩,而是非常講究時間上和尺度上的準確性,熟練的打門簾人能為演員的出場和亮相增添光彩。
老劉頭已經干了大半輩子,也管著一些后臺瑣事,剛才自己還叫他來請林姑娘開口,唱一段《探陰山》,未曾想,他竟真的提前一步去了黃泉。
可他為什麼會死?
幾個身強體壯的武行個個臉色發青,看著橫在林煙清屋內窗邊的尸體,如果能跑,他們早跑了。
“班……班主……還沒到那鬼的地界,咱戲班子里就死了人了,要不……我們不去了?”
武行領頭的大漢忍不住說道。
“你想走?”趙啟功卻也不急,只是冷眼盯著他,“陳向奎,你也是班子里的老人了,你應該知道下場,我們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把這出戲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