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是江渡早已想好,也已經確認過的回答。
“它真的是一場游戲?”秦滿江仍是不解。
“對。”江渡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一切行動,都有其邏輯動機。你認為,將人和鬼關在同一個邏輯框架下,讓它們分出生死……這樣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江渡的問題提到了秦滿江從未思考過的方向。
是啊……一次又一次,一場又一場,這麼多的怪談,這麼多殞命其中的玩家,【童界】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它沒有意義。
“和斗獸場一樣,這只是高位者的一場游戲,只是奴隸和野獸,換成了人類和厲鬼。”
江渡說得輕描澹寫,但秦滿江還是聽出了他聲音里的蔑視。
“說到底,他們口中的神,那個她,無論與生俱來的能力有多匪夷所思,本質上也只是一個無聊又低級的蠢貨。”
秦滿江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游戲有最終的勝者嗎?”秦滿江好奇地問。
“也許吧,”這一次,江渡沒有給出確切的回答,片刻后,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可能那所謂的神,就是上一次的最終勝者呢?”
“他通關了最后一個怪談,然后自己成為了最大,最恐怖的怪談。”
江渡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不是經常有嗎?屠龍者成為惡龍的故事。”
“對了,這一次的【嫁衣】,你要小心哦,不要陷進了故事里,忽略原本的邏輯。”
“你這是在好心提醒我嗎?”秦滿江問道。
“我只是不想你弄壞了我的身體。”江渡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回答道。
“我說,我們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二十年前你既然能造出一個我,二十年后我也可以幫你重新造出一個更完美的身體,對吧?”秦滿江試著說道。
他不想和江渡走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雖然說起來很奇怪,但這個叫江渡的人,秦滿江的內心深處是不反感他的。
“哈哈……”江渡忽然笑了,“以我的個性,如果我可以創造出你這具身體,那你絕對不會是唯一的那一個。”
秦滿江愣了愣,仔細一想,也對。
這副身體本該沒有意識,本該是江渡給二十年后復活的自己準備的容器,卻偏偏誕生了“秦滿江”這個靈魂。
如果江渡有能力創造一副身體的話,先不說他為什麼不給這副身體換個容貌,好躲避仇家之類的事,單單是只有一個“秦滿江”存在,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這說明……自己這副身體,并不是江渡創造的,他也只是被動獲得了“一副身體”。
“能說說你是怎麼得到它的嗎?”秦滿江格外好奇。
這一次,江渡沉默了。
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秦滿江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卻忽然聽他說道:“人類的靈魂獨一無二,個性,經歷,渴望,血脈……種種因素疊加,能創造出唯一的,專屬于玩家的永久道具,這份特殊的唯一,即便是所謂的神也無法更改與掌控。”
“你……就是我的永久道具。”
江渡的聲音,宛如一道霹靂閃進了秦滿江的大腦中,晃得他眼前一白。
“你以為,你的永久道具是那個名為【我】的玩偶,是我動了什麼手腳是吧?”
江渡出聲說道。
“所以你將它交給了今晚獨自去探索的那位樊城先生,想驗證我與【我】之間的聯系。”
江渡幾乎毫無掩飾地說出了秦滿江內心的想法。
“很遺憾,我沒有動過任何手腳,此時的我,也沒有那種能力。”
他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地印在了秦滿江腦海中。
“當年,我覺醒的永久道具就是它……一個名為【我】的玩偶。”
“當它吸收了越來越多我的情緒時,它變成了我,而我……不再是我。”
“它從一個玩偶,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嬰兒,我能確切地感受到我與它之間的聯系,我雖然恐懼,但也歡喜,因為我知道……我多了一條性命。”
“我將它送到其他城市,遠離月城的怪談游戲,好好成長……”
“二十年間,它長成了一個很棒的年輕人,也許是命運,那個年輕人卷入了新城市的怪談游戲中。”
“在歷經生死,獲得足夠的靈童后,那個年輕人也獲得了自己的永久道具。”
“還是它,一個……名為【我】的玩偶。”
===第兩百九十九章 撥云見日===
秦滿江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江渡這幾句話給他帶來的恐懼,遠遠超過了這次的【嫁衣】怪談。
“很害怕?當我知道你的永久道具也是【我】的時候,我也很害怕。”
江渡話里話外的意思,讓秦滿江不寒而栗。
“我是被江家收養的孩子,和你一樣,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三十歲那年,我被卷入了月城的怪談游戲中,然后獲得了永久道具,玩偶……【我】。”
“當我知道你的永久道具也是玩偶【我】的時候,我在想……我會不會,也只是玩偶【我】變成的孩子,是上一任【我】的延續。”
“所以……”
江渡的聲音比之前要來得低沉許多,他自己似乎也在疑惑,
“秦滿江,你認為一直在延續生命的,到底是誰?”
秦滿江完全愣住了,他被江渡這一連串的信息轟炸得頭暈眼花,他想過江渡也許不會回答,也許會虛與委蛇,也許會真假參半,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江渡竟然這麼坦誠且直白的,說明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