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一直在朝前邁步。
這副面具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眼睛,而許一的眼睛,早已經沒了意識。
鐘雪燃終于明白了許一說的相信他指的是什麼。
他想告訴她的,是他即便再也無法取后一點殘存的意識,帶她走出這個陳舊腐朽的地方。
對……
陳舊又腐朽。
這個老城區,就和鐘雪燃從小長大的道觀一樣。
堅守著一些看似正義,實則殘酷的祖訓。
鐘家的所有子孫,從生下來的那一天起,就沒有自己的人生,仿佛自身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留下血脈,然后進入【瞳界】,死。
鐘雪燃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她的天性讓她覺得這不該,也不對。
但從還沒懂事時就接受的教育告訴她——這是你的命,你要接受自己的命。
天生的性格與后天接受的教育讓她一直活得極為矛盾,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既有雪,又有燃。
火會滅,雪會融。
想讓性質相反的兩者融為一體,最終的后果只能是玉石俱焚。
可直到今天,更確切地說是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有這麼一個人,其實一直在關注著自己。
他早就發現了她的矛盾之處,早就看穿了她的偽裝,他一直在試著撥開那層覆蓋在她身上的陳年積雪,他看到了她靈魂深處……是熊熊燃燒的烈焰。
這時,鐘雪燃的手機里,傳來了秦滿江的聲音:
“把面具取下來!阻止它們攻擊的不是那副面具,是劉俊彥的命令!”
說完后,秦滿江也陷入了沉默,已經超過三分鐘了,這副面具,還能取下來嗎?
至少……許一自己已經失去意識,不可能主動取下來了。
而得到秦滿江回答的鐘雪燃,卻仿佛找到了最后的希望。
她立刻伸出手,摳向面具的邊緣。
接觸的瞬間,鐵質的儺戲面具立刻刺出尖銳的黑釘,扎破了鐘雪燃的指尖,流下血來。
這面具伸出的爪牙,已經深深扎進了許一的血肉里,更是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不讓別人將它摘下。
然而,鐘雪燃卻不管不顧,她完全無視了面具邊緣刺出的尖銳利刃,一把抓了上去,手指甲死死地摳著面具邊緣,指甲里滲出了血,有的甚至因為過于用力而翻了過來,但這鉆心的疼痛她卻像完全感受不到……
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拿下來……把這副面具拿下來!
豆大的雨點混亂地打在兩人身上,許一的上半身已經滿是血污,早已分不清哪些是他臉上的血,哪些是鐘雪燃指尖的血。
他沉默地,緊緊抱著鐘雪燃往前走著,只剩下了這一個意識。
而鐘雪燃,也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十指皆破,手掌也被刺得血肉模糊,她也只剩一個意識……救他。
民宿中,秦滿江已經聽不到那邊的聲音了,但他知道,救下許一的概率很低。
低到,只剩最后一絲。
不過,他運氣向來很好,希望……這次也是。
(
===第三百零九章 聯絡各方===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已經想通了一切,但秦滿江心底仍然有些不安。
想了想后,他拿起手機,準備撥打陳致遠的電話。
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是游戲開始前的階段,不過聯系不屬于這場游戲的玩家,還是有將對方拖入詛咒的風險。
不過,世上沒有兩全的事,與其去擔心還沒發生的事,不如處理好眼前的事。
陳致遠一定會幫忙的,不過……
在即將撥打的那一刻,秦滿江停下了動作。
算了,以陳致遠目前的狀態,只怕他也是有心無力,而且,游戲外玩家能做的不多,能幫上更多的是另一個人。
時間緊迫,秦滿江也來不及再多想,他撥打了一個幾乎從未主動聯系過的號碼。
“喂。”
雖然是深夜,不過這通電話立刻被對方接了起來。
電話里的聲音是……嚴瀟。
那位短發,高大,不茍言笑的外科醫生。
在蝴蝶島時,秦滿江和他有過合作,也大概了解對方的脾性,就像鐘雪燃之前說的那樣,嚴瀟是個怪人,但不是壞人。
“能去老城區接一下許一和鐘雪燃嗎?”
秦滿江開門見山地說。
“嗯。”嚴瀟簡短地回答道。
“他們……啊?哦……好。”秦滿江沒想到,嚴瀟竟然連原因和事情的經過都沒問,就直接答應下來了。
他的確是個怪人……
“你也會有危險,小心。”秦滿江不擅長說這種話,但這次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嗯,我去了。”嚴瀟清晰地回應了他的話,剛要掛斷電話,卻聽秦滿江繼續說道:“許一和鐘雪燃很可能受傷了,記得帶上一些應急藥品。”
“好。”
這一次,嚴瀟刻意多等了兩秒,發現秦滿江確實沒有再說話后,他掛斷了電話,開車直奔老城區去了。
至于醫藥箱和手術刀,前者就在車上,后者他一直隨身攜帶,根本不用特意去準備。
好了……
秦滿江看向窗外的大雨,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現在已經快到凌晨四點,樊城獨自去沈紅和劉俊彥最后的住宅已經有三個多小時了,他還沒回來……
三個小時,駕車橫穿整個伏城都綽綽有余了,不出意外的話,樊城應該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