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看向連言,透露出不少驚人的消息:“比如,孕育出靈魂的石刻觀音雕像,藏匿在云霧中的病村巨手,還有最驚人的那位……永遠佇立在雪山峰頂的沉默巨鬼。”
“我和易連海曾經將完整的靈瞳扔進過祂的嘴里,祂吞吃了下去,祂的立場已經絕不可能與紅瞳之神共處,過去吧,去找祂。”江渡轉過身去,“我會通知所有玩家趕往雪山,伏城和月城已經保不住了,那里將是最后的戰場。”
“其他人呢?”欣欣問到。
她說的其他人,當然是指伏城和月城的普通民眾。
江渡搖頭失笑:“其他人?我說過……真正被關在這個世界里圈養的,只有我們而已。”
“我們……四十九人,哪怕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城市,歸根結底,永遠只有四十九枚靈瞳,四十九個靈魂。”
“那他們……”欣欣的心臟猛地一疼,她的腦海中,閃過了父親母親的樣子,閃過了自己記憶里那個恐怖的,不愿去回想的客廳。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真正被紅瞳之神與白瞳之神創造出來的人類。”江渡眼里閃過一絲茫然,“據我所知,易連海在下江村發現了一個未來時空,那里本是一片虛無,一切都是空間的主人通過夢里所見,一一幻想而出。”
“幻想的藍本,就來自我們這個世界。如果你們去過那個幻想的世界,也許就能理解了,那個未來世界和我們現在所處的伏城月城,只有細微的差別,那個世界的時間只有一年,也只有二十個人是真實的,而我們的世界雖然時間會持續流動,但真正的人也永遠只有四十九個。”
江渡看了一眼欣欣:“不過,你沒有必要傷心,和未來的那個幻想世界相比,伏城和月城的所有人,其實稱不上真實和虛假,只不過,我們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來自沒有怪談的世界,而他們是紅瞳與白瞳之神創造的,本就因怪談而誕生的人類。”
“他們也是真正的人類……我們和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都真實存在過……”
江渡沉默片刻。
他想到了一個人……
對秦滿江而言,那個人叫李西就。
對他而言,那個人叫易連海。
易連海,是這個世界的異類,他不是靈瞳者,他是怪談創造的原住民,但……他是不甘被這種天地束縛的生命。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反抗,可是,為什麼他非要用梅思君來創造……
江渡看向天空那張殘破的面孔,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個世界的一切生靈,雖然都是紅瞳與白瞳之神創造的,但創造的藍本卻是人類。
人類在察覺到不對時,總有人會逆反,會破壞規矩。
易連海這樣的人,在每個時代,每條時間線都會出現,那個老道不也是嗎?
甚至柏家本身,就是一個跨越了時代的“易連海”。
柏家只有柏陽一個靈瞳者,但柏家那麼龐大的集團,那些原住民們完全可以沒心沒肺地在這樣的世界里活到死,但他們卻依舊在破壞這個世界的規則。
江渡靜立半晌,忽而一笑,轉身走遠。
“快去雪山吧!”
這個世界的人類雖然是怪談創造的,但自生命誕生靈智,孕育出了“我”的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們便不受控了。
人類這種生物,放在宏觀尺度上什麼都不是,但他們注定無法滿足,無法克制“好奇”。
怪談是什麼真的與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有關嗎?
完全無關。
知曉與不知曉,這里都是他們的原生世界,他們都無法逃離。
但求知是人類的天性。
在江渡的時代,有易連海那種人。
在秦滿江的時代,也有夏南這種人。
他們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甘愿以身涉險的人。
“真是恐怖又精彩的人類……”
江渡離開時,似乎在感慨著什麼。
他發現,自己因為看到了未來,不自覺地把太多人當成了“傻子”。
沒有任何人是傻子。
易連海執著于造神,卻造出了一個失控的紅瞳之神,他真的沒有預料到嗎?
江渡回想起了二十年前。
信任著他的左弦,因為他的急躁與冒進,身體一點點在他面前崩潰。
易連海當時的痛苦與后悔,直到此刻自己仍是記憶猶新。
已經經歷過一次因“急躁”而犯錯的易連海,再一次重蹈覆轍?
他本來也是這樣想的。
但現在……
江渡覺得自己低估了他,也低估了那個叫梅思君的人的決心。
為什麼必須是梅思君?
他的容貌的確極為出眾,但伏城和月城這麼多的人,以易連海這些年手中握著的龐大資源,想找出幾個容貌和梅思君不相上下的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到底為什麼……
如果易連海知道梅思君的升格會喚醒紅瞳之神,梅思君本人的意識也將被徹底抹去,那他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江渡加快了步伐,他急需一個答案。
也急需時間來通知所有人去雪山避難。
自己的動作要更快一些才行……
江渡念頭剛動,剎那間,他面前的空間裂開了一條縫隙。
面布白紋,瞳孔純白的秦滿江,從裂隙中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