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宣平帝就是想給秦閣老找些事情做,免得他再來煩自己。
宣平帝掃了身側的太監總管劉善一眼,劉善會意,立刻揚聲道:“退朝!”
秦閣老心中縱有萬千的話要講,卻只得認命的嘆息一聲,拱手恭送。
太子蘇容望著外祖略顯佝僂的身影,只覺心中一痛,外祖將自己這一生都奉獻給了朝堂和百姓,他既是太子又豈能對這天災熟視無睹。
這般想著,蘇容抬步轉身,卻被一道矜貴冷厲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寧王?”蘇容有些驚訝,因為自蘇鈺回長安后他們也不過在早朝時相見,私底下并無交集,不知蘇鈺今日為何來尋他。
“太子殿下想去何處?”蘇鈺未做鋪墊,徑自問道。
蘇容是個寬厚之人,倒也未見怪,如實道:“本宮想去面見父皇。”
“為了雪災一事?”
蘇容輕輕頷首,卻聽蘇鈺毫不忌諱的問道:“即便此舉會引得陛下更為不快,殿下也不在乎嗎?”
蘇容先是一愣,隨即自嘲的牽起唇角,笑了笑。
他身子不好,又素來畏寒,是以原本就單薄清瘦的身姿在這漫天白雪中更顯露出一分易碎的脆弱,可那雙深棕色的眸卻依然不失溫暖清澈。
“父皇本就不喜歡本宮,便是再多些不喜又何妨。可若當真能勸動父皇,那對百姓而言則是幸事。”
蘇鈺蹙了下眉,抬手捏了捏眉心。
蘇容見了,關切問道:“寧王怎麼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蘇鈺抬手,擺了擺。
這就是他一直未下定決心選擇蘇容的原因,或許他的心性是皇子中寬厚良善的,可他也是幾人中唯一一個不切實際的天真人。
天真或許是好的,可在皇家這卻是個致命的弱點。
望著蘇容投來的關切目光,蘇鈺眸光微斂。
罷了,誰讓她瞧上蘇容了。
“所以殿下所圖只是為讓百姓安穩?”
蘇容鄭重頷首,他面容清秀溫和,不同于蘇鈺謫仙般的冷貴,他更像暖陽細雨,潤物無聲。
“那若臣有一個既可幫助百姓,又無需殿下忤逆陛下的方法,殿下可愿嘗試?”
蘇容怔了怔,彎唇笑起,“若能有兩全其美之策,本宮豈有不愿之理。”
“嗯。”蘇鈺點了點頭,淡淡道:“如此就好,臣還以為殿下很喜歡忤逆陛下呢。”
蘇容:“?”
他身子是不好,但腦子沒問題好吧。
見蘇容一臉莫名,蘇鈺漫不經心的解釋道:“臣小時便很喜做逆子。”
尤其看著老頭子被他氣得吹胡瞪眼,他便很是舒爽。
蘇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勉強的笑了笑,干巴巴的道了句,“王爺小時倒是天真可愛。”
蘇鈺冷冷掃他一眼,那也總比現在還天真的強。
原以為蘇鈺不過僅有一個想法而已,卻未曾想他竟已連細節都籌謀詳盡。
如此縝密的計劃根本無需他這個太子來橫插一手,寧王自己便可以做到。
蘇容雖有赤子之心,但并不愚笨,他不解的望著蘇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寧王為何要告知本宮這些?”
蘇鈺眼中掠過一抹欣慰,還好,不算太傻。
“有人說殿下是個好人。”
蘇容一怔,見蘇鈺眉目冷肅,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還有,臣不喜蘇昭。”
蘇容眸光劇顫,他自然明白蘇鈺這番話意味著什麼。
寧王蘇鈺,選擇了他。
他看似溫純,與世無爭,但并非因他心性高雅,而是他勝在有自知之明。
他心知父皇并不喜歡他,正如父皇更喜歡薛貴妃一般,他也更疼愛昭王多些。
他雖是儲君,但昭王早已能與他分庭抗禮,甚至已有反超之勢。
更何況他身子不好,尚不知能活到哪一日,他時刻做著會被父皇廢黜的準備。
他之所未曾放棄,并非不舍儲君之位所帶來的權勢,而是他不愿看母后失望。不愿看外祖父失望,不愿看那些無視圣意毅然決然站在他身后的人失望。
蘇鈺手握重兵,若他愿意只需招招手便會立刻有人拋去橄欖枝,何必舍近求遠在這個不得寵的太子身上浪費精力。
“寧王……”蘇容泛白的唇瓣微微抿動,目光不移的看著蘇鈺,“寧王當真決定了嗎?”
與神情鄭重的蘇容相比,蘇鈺甚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兩人探討的只是一會兒去吃什麼,而非足以在朝中掀起駭浪之事。
“若未決定臣又何必來尋殿下?”
蘇鈺似永遠都那麼淡漠疏離。縱然面對東宮太子亦無多少敬意,可蘇容卻反是覺得這樣的寧王讓人無比安心。
他不像昭王,身后并無如忠勇侯一般的武將,若寧王愿意助他,或許他還可以奮力一試。
梧桐樹下,明黃靛紫兩道身影在皚皚白雪之上而立,他們未對彼此做下任何承諾,但他們心里卻都清明。
今日雪下之約,足以影響朝堂局勢,甚至大越江山的未來。
……
即便金家為金寒時準備的東西堪稱面面俱到。可當金寒時從考場走出來時整個人還是像被扒了一層皮似的,那雙好看的桃花沒了往日的笑意,眸光黯淡,腳步踉蹌。
謝文軒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