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沒忍住踹了他一腳:「我要洗澡。」
宋澗生知道我的習慣,每天都要洗澡,停電也阻止不了。
他找到蠟燭,點燃后默默地去給我燒洗澡水。
兌好洗澡水,他轉身就要離開,我懶洋洋地扯住他袖子:「……不許走,我怕黑。」
宋澗生舉著蠟燭的背影一僵。
四周極其安靜,隱隱約約,我似乎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許皎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啊。」
我脫下百褶裙,漫不經心地扔到旁邊的木盆里:「……我說我怕黑啊。」
衣物擦過皮膚,發出細碎的動靜。
宋澗生的呼吸明顯加快許多,再開口時,他聲音里已經帶上了警告:「許皎皎!」
嘖。
聽見了聽見了,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喊得這麼兇,卻保持著背對的姿勢,動也不敢動。
我理了理頭發,沒心思管他。
舀起一瓢水,從肩膀上淋下。別的先不說,兌洗澡水這活兒,宋澗生干得是真不錯。
不過聽見水聲,他都快瘋了。
嘻嘻。
可能是沒想到我真敢這麼干吧。
4
我承認這幾天欺負宋澗生的次數,確實有點頻繁。
他好像每天都在生氣。
不過我早習慣了。
和他糾纏了那麼多年,宋澗生從來就沒對我笑過,不管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后,他都是連名帶姓地喊我「許皎皎」。
這實在叫人不爽。
院子里,宋澗生坐在桂花樹旁,正在洗衣服。
他手臂上有著不太夸張的肌肉,洗衣液搗出的黏糊糊泡沫沾在上面,莫名透出一絲賢惠的意味。他看起來很健康,膚色不白,卻也不算黑,很有少年的朝氣,眼神卻兇郁。
十年后的宋澗生,我確實玩不過。
但眼前的這個宋澗生,他只有十九歲,鮮嫩多汁,渾身都泛著青澀的氣息,倔犟得像一匹小野馬,除了尥蹶子,什麼都不干。
如果我是十八歲的許皎皎,那還真拿他沒辦法。
可我不是。
慢悠悠地向桂花樹走去,我在他身后停住腳步,然后理直氣壯地趴在了他背上。
摟住宋澗生的脖頸,我忍不住在他耳邊抱怨:「……宋澗生,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連名帶姓地叫我名字。」
我眼神苦惱:「你怎麼不叫我皎皎呢?
「實在不行,寶貝也不錯啊。」
宋澗生背硬得像鋼板,他右手緊緊捏著一團布料,手背上已經繃出了青筋。
深呼一口氣,他站了起來。
「許皎皎!」
又來了又來了。
我充耳不聞,仍舊掛在他身上晃蕩,蹭了蹭他的臉頰,我繼續逗他:「……宋澗生,你叫我一聲姐姐好不好?我給你買糖吃啊。」
宋澗生不敢碰我的腿,只敢口頭警告道:「許皎皎,你別太過分!」
許皎皎,你別招惹我。
許皎皎,你最好老實點。
許皎皎,你別太過分。
他常對我說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這麼三句。
不過我向來是充耳不聞。
摟著他的脖子,我不依不饒:「宋澗生,你不許對我這麼兇,我不喜歡!」
宋澗生沒理我。
你看你看,他又在生氣了。
宋澗生也不伸手接我一下,就任憑我這麼吊著他,徑直走進屋子里后,他一手掰開我的雙手,將我扔在了床上。
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不滿地在床上滾了兩圈,我勾起床邊輕薄布料的帶子,扔到了他懷里,語氣神態是十足的理所當然:「……一起洗了吧。」
宋澗生完全是下意識地接住了它,看了一眼手里的布料,臉色青紅交加。
我一臉無辜:「我不能碰冷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忍了又忍。
他仍舊是轉身,乖乖往往院子里走了。
「宋澗生。」
我拿起床邊的書,喚住了他。翻到昨晚折疊的那一頁,我不忘提醒他:「……左手那玩意兒,別和我的混在一起洗。」
皺了皺鼻子,我神色認真極了。
「唔……石楠花的味道太重了,我不喜歡。」
「許皎皎!」
宋澗生被驚得轉身,他脖子上泛起紅意,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哦?
這是惱羞成怒了?
我歪頭,看向他左手那團淡藍色布料。
「其實——
「我比較喜歡你穿三角的。」
雖然他穿這個款式,應該會有點不舒服。
但這關我什麼事呢……對吧?
5
宋澗生已經三天沒理我了。
雖然他仍舊像個老媽子似的,任勞任怨地端茶倒水伺候我,但只要我一張嘴,他轉身就走。
站在院子里的他,挺拔得像一棵小樹。
和他進行過那麼多次的深入交流,我當然知道,三角款的苦茶子,確實有點委屈他。
想到這里,我舔了舔唇。
有點饞了。
于是我喊了他一聲:「宋澗生。」
宋澗生轉身就走。
這回他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
我癟癟嘴,慢悠悠地走到門口,往外面看了一眼,人已經不見了。
我也沒往回走,而是轉身去了隔壁的院子。
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女孩,正在趴在凳子上面做作業,抬頭看見我來了,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皎皎姐!」
宋澗生一定想不到,他不陪我玩,我還能找別人。就在他不肯理我的這短短幾天里,我已經和鄰居家的小女孩洛湘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湘湘很可愛,她喜歡來找我玩。
當然。
都是趁宋澗生不在的時候。
最近天氣炎熱,但恩鎮靠水,樹又密,遠比 S 市要涼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