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的作業做得差不多,她下午約好了要和朋友們一同去踩灘摘蓮蓬,見我一個人無聊,很仗義地捎上了我。
踩灘?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我接受邀請,欣然一同前往。
整個下午,我都和小朋友們在一起。
我們翻遍了淺灘里所有的石頭,捉了一整桶小螃蟹,還摘了一船頭的蓮蓬,玩得忘乎所以。
傍晚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宋澗生的怒火。
他站在門口,臉色鐵青,眼神恨不得把我給生吞了。
「許皎皎!」
我抱著兩支蓮花路過他,裙擺故意擦過他小腿,把花仔細插進水缸里,語氣漫不經心:「……干嘛?」
宋澗生的神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但語氣卻變得平靜下來:「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
為什麼不說一聲?
因為你跑了啊,你跑,我也跑。
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我繼續插著蓮葉。
宋澗生忽然暴怒。
手里的蓮蓬還沒來得及插進水缸,就被他扼住手腕往房間里拉,跌跌撞撞地進了屋子,我被摔到了床上。
看了眼宋澗生的臉,我眉頭一跳,毫不猶豫地往床角里爬去。
但宋澗生的速度更快。
他伸手握住我腳踝,把我拉了回來。
一手捏住我兩只手腕,膝蓋抵住我的腿,他的聲音里滿是怒氣:「……許皎皎,你知道這里的山有多高有多深嗎?你知道被人販子拐走會發生什麼嗎?!你是想被鐵鏈鎖在地下室里,還是變成一個生育機器?!」
我扭了扭身體,發現自己被他挾制得根本無法脫身。
本想好好和他說「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關你什麼事」。
宋澗生被氣笑了,他點點頭,連聲道好:「……許皎皎,你真行。」
視線被動地轉了一圈,宋澗生兇狠地幫我翻了個身,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啪——」
涼意和痛意同時從身后傳至大腦。
接二連三。
這應當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挨打。
我也沒想到,打我的人,竟然會是宋澗生。
他的力氣太大,我掙不開。我緊閉嘴巴,倔強地不向他求饒。
他的巴掌又快又狠,不肯停。
直到我終于疼得受不住,喊他的名字:「宋澗生……真的好疼。」
聲音里已然帶上了哭腔。
我不想哭的其實。
可是太疼了,我忍不住。
宋澗生的巴掌停了下來,手腕一松,我又可以自由活動了。
身后火辣辣地疼,閉著眼睛,我把手慢慢地伸到背后,顫抖著碰了一下臀尖,一股劇痛直沖大腦。
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床單上。
宋澗生沒什麼表示,我又怒又怕,扯過被子不去看他:「……你給我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甕聲甕氣,實在是沒什麼威脅力。
但宋澗生真的走了。
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心里漫起無邊無際的委屈,我哭得更厲害了。哭出了聲音,我心里總算好受很多。
今晚還沒吃飯。
可我太困了,哭著哭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6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我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汗水味,混著濃濃的藥膏味,聞起來奇怪極了。嫌棄地皺了皺眉,我拿著衣服,去了簡陋的浴室。
宋澗生人不在,但洗澡水已經兌好了。
我沒拒絕。
畢竟在他看來,我許皎皎委屈誰也不會委屈自己——
當然,我也不否認,這是事實。
痛意仍舊頑固,我面目扭曲地洗完澡,總算覺得舒服了許多。擦著頭發出來時,早餐已經在桌上擺好,但宋澗生卻仍舊不見蹤影。
我冷笑一聲。
嘖,這是想當田螺小伙?
他宋澗生想求個心理安慰,我許皎皎可還沒答應。
我爸媽都是商人,最會算計。
我是他們的種,難道會做虧本生意?
剛剛洗澡的時候,我就想得很清楚,昨天的確是我自己玩兒脫了,但是宋澗生的打,我不能白挨,他必須得付出代價。
想到這里,我心里涌起一股悶氣。
宋澗生竟然敢打我,而且還是那樣羞恥的地方。
繼續擦著頭發,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我氣沖沖地進屋,大力地關上了門。
怎麼說呢,不吃他做的飯,就是我的宣戰。
這兩天,我用他兌的洗澡水,也穿他洗的衣服,但就是不吃他做的飯,也不和他有任何交流。
這不是在賭氣。
這是我對付他的戰術。
宋澗生這個人,對他的態度必須要極端一點。
要麼就逼近他,讓他無處可逃,然后冷淡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和熬鷹一個道理。
宋澗生在意我,這是我熬他的底氣。
雖然我的肚子可能會受點委屈,但顯然,效果是非常明顯的。
宋澗生率先坐不住了。
在我拒絕進食的第二天傍晚,他終于出現在我眼前。
「許皎皎。」
他手里端著一碗粥,忍著怒意:「……你是想餓死自己嗎?」
我背對著宋澗生,側躺在床上,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屋子里安靜下來,四周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聲,一個舒緩,一個急促。
良久,房間里再度響起宋澗生的聲音。
「許皎皎。」
他的聲音很輕,我聽見他在說:「……你贏了,許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