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的存在會耽誤他的病情,我就先走了。」
……對于這件事,我只能做到這樣。
再回到病房時,男人靠坐在病床上。
他眼睛上蒙著紗布,但看樣子,是醒了。
估計也全聽進去了。
我索性不裝。
「剛剛的對話你聽見了吧?」
「你再這樣,我沒辦法陪著你了。」
「我希望你眼睛早點好,這樣我倆也徹底斷干凈點。」
……
好半晌,他喉結才滾動。
拿輕得像能被風捏碎的聲音,說。
「我不哭了。」
「不要走。」
我頓那看他。
「顧時辭,以前。你不理我的時候。」
我還是做不到待在那里,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也是這麼偷偷哭的。」
32
我決定還是先不陪著顧時辭了。
正好,林京他們那里也缺人手。
這兩人倒是只有點皮外傷,我走到林京辦公室門口的時候。
一個煙灰缸正險險擦過我的腳邊。
我聳聳肩。
這場面我也見不少了。
他倆每過段時間都得來這麼一下。
「我是你哥!」
里面傳來林京暴怒的聲線。
「哥怎麼了?哥生來不就是給弟弟**的嗎。」
然后是一聲悶響。
估計這次,煙灰缸是實打實砸到了。
蘇臣捂著腦袋從辦公室里出來,一行血線劃過他半邊臉。
我站在門外不太敢進去。
倒是捂著額頭的人,還有心情嬉皮笑臉。
「喲,蔣蔣,你現在別進去,我哥暴怒呢。」
……看你頭頂流的血我也能知道。
他坐在我身邊,不甚在意地處理自己的傷口。
「你跟顧時辭咋樣啊?」
「他那天看我的眼神,那是想要我狗命啊,就以咱倆的關系,你可不能輕易放過他嗷。」
……
我嘆了口氣。
顧時辭這塊心頭大患,無論四年前還是四年后,他都是我心口解不掉的結。
「不知道,能遠離遠離吧,哎……」
我仰頭,漫無目的地想著。
直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要我命一樣。
我接起,醫院打來的。
「蔣小姐,你可以回來一趟嗎?」
「患者見不到你情緒很激動。」
「你幫忙安撫下……」
33
所以我再見到顧時辭的時候。
他領口亂了,針頭也掉了,眼睛瞎了,被人拉著,嘴里正喊我名字。
「蔣竹呢,蔣竹不在了。」
「我要見蔣竹,蔣竹……」
「你在鬼叫什麼。」
我站在那跟他說話,他就猛然停住。
抬手理自己的衣領,然后頭發。
……這小子怎麼還有偶像包袱。
「我在這。」
我站在那說,看他跌跌撞撞地來找我。
他終于碰到我,然后把我摟進懷里。
他身上現在滿是消毒水的味道,還有點淡淡的血味。
「顧時辭,你他媽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深情?」
我站那,全身僵硬著。
「這麼深情怎麼不在我一次次找你的時候用呢?」
「這麼深情怎麼不在我受委屈的時候用呢?」
「那時候你滾哪去了?」
這些年我一遍遍告訴自己哭一次就好了,
罵他一次就好了。
可還是難過,像被攥緊心臟,全身疼。
「現在回頭是不是太晚了?」
黑夜寂靜,我問他。
可他一直在抖,摟著我,顫抖。
不知道是血水還是什麼自紗布里滲透,滴下。
我想,醫生的醫囑還是白瞎了。
34
那晚就像下了一場狂風暴雨,
自那之后,顧時辭就調整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細微變化,以前他的周身滿是陰云,現在反而還有點曙光。
這是好事,因為醫生說他的恢復速度加快了。
加快了我就能早點走。
在怎麼把他治療好這件事上我還是不遺余力的,我沒想到有天我還能掌握一項技能,
就是怎麼給一個瞎子喂飯。
我和他大多時候都挺沉默,他不是愛說話的人,我是不愛跟他說話。
他眼睛紗布拆除的那天。
也是我走的那天。
他跟醫生說他能看見了,醫生說挺好的,我站在他床邊,跟他說:
「我簽證快到期了,得先走。」
他就坐那愣了很久。
然后,輕聲問我。
「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
「別再不告而別了好嗎。」
「我這不是跟你說了嗎?」
然后又是沉默。
我盯著他的手,他在下意識地攥緊床單,又松開,反復揪抓著,
然后他笑,問我。
「是不是又見不到你了?」
「我們是什麼非得見面的關系嗎?」
我打斷他的話。
其實這樣的句式,顧時辭以前經常對我說。
「蔣竹,你非得讓我陪著你嗎?」
「蔣竹,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完不成嗎?」
「蔣竹,這件事到了非得讓你哭的程度嗎?」
如今我能順暢地說出這句話時,也不知道是不是拜顧時辭所賜。
他聽著我說,然后就發怔,走神,這幾天他經常這樣。
他腦子里在想些什麼我永遠也搞不明白。
我轉身走了,他在我身后問我。
「能不能留個聯系方式?」
我沒回答,關住了病房的門。
我想起了當初加他微信的時候,我發了十幾個好友請求。
那時的他估計想不到,有一天,他會想要加回那個他拒絕了十幾次的女孩。
35
我一個人坐飛機回了英國。
小型客機,回去的路上有點顛簸,我撐著下巴看窗外的流云。
卻覺得這近一個月,像場兵荒馬亂的夢。
再見到顧時辭內心怎麼可能不會有波動,畢竟是年少時拿一腔真心愛過的人。
就像又硬生生把好不容易結起的痂掀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