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遲鈍地意識到或許是自己手中的折扇出了問題。

想到什麼，我趕忙像丟燙手山芋一般將折扇擲到桌上。

「咳咳，我我我，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

哎呀我這破嘴，簡直越描越黑。

「閉嘴！」又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詞。

我乖乖聽話，立在一旁。

片刻后，見對方已然平復地差不多，我決定說些什麼打破現下的奇怪氛圍。

「那個，木頭，你這歷的是什麼劫？」

又是一陣沉默。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這也是什麼敏感內容？

就在我偷偷向外挪，思考著要不要直接遁走的時候，聽到了對方的回答：「情劫。」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

不知怎地就覺著胸口悶悶的。

當初說好了一起當單身仙君，沒想到看似缺了情絲的木頭竟然比我還先找到了心上仙。

我把胸口的憋悶歸咎為不服。

對，一定是這樣。

煩躁地撓撓頭，抓到一腦袋五顏六色的王八掛墜，頓時更煩了。

「那，那你快些歷劫，歷完了我們好回天界。」

丟下一句話，我落荒而逃。

絲毫不見身后清衡仙君如墨色般濃郁的眼神。

09

本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開始有意無意躲著清衡仙君。

沒想到我躲著他走了，對方卻開始頻頻找上門。

我泡在師尊的藥泉里消磨時光，清衡仙君又提溜著一串五顏六色的掛件來了。

「宋臨。」

我翻了個身不想搭理對方。

結果清衡仙君叫得更來勁兒了：「宋臨，宋臨宋臨宋臨……」

低嘆一聲，我無奈轉頭：「你不去好好歷劫，來找我作甚？」

哪知對方的臉上又開始泛起淺淡的紅暈。

「？」

這段時間的清衡仙君特別奇怪，似乎全身上下都長滿了敏感點，一不小心就戳得對方滿臉通紅。

我已經見怪不怪：「你又怎麼了？」

清衡仙君站在池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有些分辨不清對方的神色。

「宋臨，我不知道怎麼追人。」聲音里有濃濃的挫敗感。

「什麼？」我掏了掏耳朵，不可思議，「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都是單身了幾百年的仙君，你不會的我就能會了？

「我來聽聽你的意見。」清衡仙君聲音里充滿了認真。

不是，我一個單身仙君的意見能值幾個錢？

等等，難道——

「你心上人跟我喜好相同？」

片刻后，池邊的身影：「嗯。」

胸口更堵了。

不僅胸口堵，心里也開始堵了。

「你真要聽我意見？」

「嗯。」清衡仙君神色認真，「宋臨的意見很重要。」

無語片刻，我索性雙手一攤賭氣道：「我喜歡王八！」

「噗。」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對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身邊。

「是這種嗎？」提起方才提溜著的五顏六色小王八，清衡仙君笑著看我。

別說，木頭笑起來怪好看的。

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出神一瞬，我立馬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唔，差、差不多吧，就這種。」

「那宋臨喜歡什麼材質的呢？」

我抬頭瞟了對方一眼，沒想到木頭想得還挺細致。

壓下心底上涌的無名怒火，我思忖片刻：「玉，我喜歡玉質的。」

「好。」

目送對方點頭離開, 我繼續泡藥泉消磨時間。

結果越泡越憋悶，越泡越生氣。

「算了算了。」我大手一揮招來干凈衣物, 「回屋睡覺！」

清衡仙君效率頗高，我一覺醒來, 對方已經托著一只碧玉小王八上門了。

「你……不喜歡嗎？」見我久久不語，清衡仙君遲疑著發問。

張了張口, 我有些搞不明白眼下的情況：「喜歡是喜歡，可是, 你給我干嘛？」指望我替你心上人答應嗎？

我看看托盤, 又看看清衡仙君, 然后我倆大眼瞪小眼，相顧兩無言。

半晌，我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顯而易見的失落：「宋臨, 這是送給你的。」

「給我做什麼？」

我更迷茫了，給心上人的定情信物還要先做一個送給死對頭, 清衡仙君你人還怪好的哩。

「宋臨。」對方長嘆一聲, 「是做給你的, 從頭至尾就是為了送給你的。」

有點懂了, 又不太懂，我仿佛失去了語言功能, 張了張嘴，半晌吐出一個：「啊？」

「我說，我在歷情劫, 想給心上人送禮物, 我把禮物送給了你，宋臨。這麼說你懂了嗎？」

把對方的話一字一句在心里過了一遍，郁結許久的胸口突然就開闊了。

我訥訥點頭：「懂，懂了。」

「可是不對啊, 我倆不是死對頭嗎？」

「死對頭？」清衡仙君的語調突然危險，「你就是這麼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的？」

我茫然地睜大了雙眼：「不是嗎？明明從一開始你就不搭理我來著……」

多年后我終于從清衡仙君口中收獲了遲來的歉意，以及，對方希望我能理解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愛在心里口難開的青澀少男心。

「……」

合著這麼多年就我一個人單方面仇視對方了唄。

我不理解，我大為生氣。

我讓清衡仙君頂著七彩王八頭歷完了整個情劫。

10

又是一次清晨的朝會結束。

我在眾仙口中聽到了一個驚天大八卦：清衡仙君有心上仙啦！

證據就是一連七天，對方每天都戴著不同顏色的王八發飾，還搭配著腰間的各色烏龜佩玉。

「清衡仙君肯定是有心上仙了，不是我就連夜扒光天帝的胡子！」

「我也覺得，定是心上仙, 才能讓清衡仙君如此容讓。」

「嘖嘖嘖, 沒想到戰神戀愛也不能免俗啊。」

「嗚嗚嗚嗚嗚嗚, 偶像脫單了, 對象不是我。」

「該說不說, 這掛件還真有幾分別致, 想必清衡仙君的心上仙也是手藝高超之人。」

我豎起耳朵一面偷聽, 一面暗中得意：不錯，就這麼夸我！

環視一周, 我又看到了一旁開得正盛的紅梅。

上次沒能如愿的手蠢蠢欲動。

不等我付諸行動，腰間又是一癢，酥酥麻麻, 讓我平地來了個趔趄。

好哇，我就覺著歷完劫似乎忘記了什麼東西。

當即飛身追上前邊的身影：「木頭，你還我本命法器！」

-完-

攬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