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我的心就砰然跳了一下。
樓上微服出宮的公主,心臟也跟著亂跳了一拍。
隔天,圣旨便下來了,招赤淵為駙馬。
到這兒,我這個青梅竹馬的戲份就應該殺青了。
無非是哭幾鼻子,罵幾聲負心漢,然后討點盤纏當精神損失費,一個人哭唧唧回老家。
但本尊是誰?
憑實力干翻整個魔族,坐上尊主寶座的人。
豈能輕易言敗?
即便當個凡人,老子也得搞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我找野路子弄來一包生子藥,吃完后哭哭啼啼抱著赤淵不放。
講情分,訴衷情。
赤淵心軟了,冒著觸怒龍顏的風險,與我纏綿三天三夜。
那藥挺管用的。
但人間嘛,挺不講道理的。
我以為先上車后補票就夠不要臉了。
誰料公主更蠻橫,她直接把赤淵綁進自己府中,并且派兵將我幽禁。
我剖腹取子,死在荒涼小院的那天,京城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皇家婚禮。
03
越想越氣。
下凡一次,到底給本尊帶來了什麼?
挖了二十年野菜。
還被噶了一刀。
我劃破手腕,給快哭暈的小崽子喂了幾滴血,怒目瞪向赤淵。
「孩子是怎麼來的?你還有臉問!
「說得好像跟你毫無關系一樣,難道我一個人搞得出來?」
我揚手一揮,在空中化鏡。
赤淵企圖用我在凡間的舔狗行經拿捏我,我直接給他再現那三天三夜的情形。
一間人界寒舍,兩道糾纏身影。
窗外細雨霏霏,屋內天雷地火。
比不要臉唄,誰能比得過我們魔族?
赤淵的臉色肉眼可見得爆紅,咬牙道:「夠了。」
我冷哼一聲,收了手。
懷里的小崽子不哭了,嘬著我腕間的鮮血,大眼睛在我和赤淵之間滴溜亂轉。
赤淵掌心掃過他的眼睛,把小孩兒催眠了。
「別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我不屑地嗤笑:「虛偽,你們神仙真是道貌岸然。」
赤淵沒反駁,指尖運起神力,抹過我的手腕,撫平那道傷口。
「先前久久哭得傷心,我以為他是你所出,你定然會有辦法,所以才來叨擾。
「如果早知道要害你流血,我就不來了。」
我斜眼看他。
「屁話少說,我不吃這套。」
在凡間毫無記憶也就罷了,現如今神魔不兩立,套什麼近乎?
我把孩子塞還給他。
「還有事沒有?沒事就滾。
「別想利用兒子策反我,我們魔族六親不認。」
赤淵被我懟得臉色變了幾變,幾番想嗆回來,又忍住了。
他沉著臉遞給我一個玉瓶。
「補氣血的靈藥,我來助你療傷。」
我一怔,臉面發熱,甩手推了回去。
「療什麼傷?本尊好得很。」
赤淵睨我一眼,出手如電,突然從松垮的衣袍探進去,掌心貼在我腹部猙獰的刀口上。
我瞬間緊咬下唇,忍住一聲痛呼。
那是久久出生時留下的。
既然逆天行事,總要付出代價。
我也沒想到凡人如此脆皮,那一刀下去,是一命換一命。
04
這一記重創深入骨髓,甚至遺留到了我的本體上。
赤淵的手撫過傷疤,頓了頓,低聲道:「不管怎麼說,這次是我對你不住。」
我沒吭聲。
凡間糾纏數十載,但對于神魔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千年光陰里,上神與魔尊,只會在戰場相見。
如此親密地面對面療傷,我頗有些不自在。
但赤淵怕我逃跑,一手運轉神力,一手扣住了我的命門。
我只好老老實實坐下調息,沒話找話,緩解尷尬。
「我查看過你的轉世命簿,當駙馬后還有幾十年的壽數,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赤淵慢悠悠道:「情劫不在命長,悟透就夠了。」
我取笑他:「怎麼,那公主是個母老虎嗎?剛成親就讓你看破紅塵了?」
「不。」
戰神的力量是兇狠暴烈的,此刻卻被主人運化為涓涓細流,順著溫暖的手掌流淌到我身上。
深可見骨的傷口漸漸愈合,赤淵緩聲開口。
「我遇見過一個人,開悟何為『愛』。
「后來他死了,我又喪失了這項能力。
「其他的凡夫俗子教不會我,何必浪費時間。」
我閉上嘴,沒敢搭茬。
許久,療傷結束,赤淵卻沒有收回手。
我扭頭看了看小孩兒安睡中圓嘟嘟的臉,問:「起名了嗎?」
「嗯,叫久離。」
赤淵看向我,「說好要長長久久的人,卻因為他,提前離開了。」
我轉開眼睛,把他的手從衣衫底下捉出來。
「天不早了,好走不送。」
赤淵抓住我的手腕。
「下凡時我沒有清洗記憶,人間的每一天,我都很清楚你是誰。
「說過的每一個承諾,也都算數。」
05
赤淵的掌心有層薄繭,摸在皮膚上,微癢卻不刺人。
我抬眼看他,正對上那雙亮如琉璃的眼眸。
忽然想起在人界互表心意的那一天,他也是這般看著我。
將一對木雕小人放進我手中,他吃著碗里的小餛飩,神色如同每一個稀松平常的清晨。
「玄陽,就這樣長長久久地過下去,也挺好的,對不對?」
早春的風料峭寒冷,夾著一絲極淡的桃花香。
當時我把玩著手中木雕,一眼識破他眼中的試探。
「你玄陽哥可是十里八鄉最俊的少年郎,一塊木雕換一輩子,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