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躲閃,寢宮的東西被神力砸得粉碎。
「當初本尊叱咤風云的時候,你爹還是玩泥巴的小娃娃。」
神女大罵:「胡言亂語!我父君乃古神弟子,最后一位先天神祇將神格傳襲于他,身份至高無上,你算哪顆蔥?」
眼看一道掌風要招呼到我臉上,我不躲不避,軟綿綿朝后仰倒。
從內殿趕來的赤淵緊緊抱住我,朝神女斥道:「瑤華,住手。」
神女怔怔望著他,淚盈于睫。
「赤淵上神,你當真被魔族迷了神智嗎?」
赤淵揮手,施法術將廢墟般的宮殿恢復原狀。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瑤華眼淚流下來,威脅道:「我會上報父君。」
「隨你。」
我伏在赤淵懷里嚶嚶:「公主可是加戲咖,連司命都要把她寫成官配,我得罪了她,帝君不會饒了我的。
「好害怕,上神哥哥會保護我的吧?」
赤淵忍著笑:「會,我會保護你。」
瑤華氣得快要撅過去,咬牙切齒瞪我一眼,憤然離去。
我站直身,恢復正常,覷了赤淵一眼。
「論輩分,瑤華要叫你叔叔,論年齡,你更是年長幾千年。
「招惹小姑娘為你傷心,你這不是老牛吃嫩草?」
赤淵冤枉:「我可沒招惹過她。」
他招手,久久跑過來。
赤淵抱起兒子,歪頭看向我:「明明我才是被啃的嫩草。」
我齜牙咧嘴,面目全非。
「你嫌我老?」
赤淵笑:「不敢。」
久久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爹爹,你幾歲了?」
我捏了捏他的小臉。
「你爹我,與天地同壽。」
11
久久用我的血喂養長大,不過數日,身量已像凡間五歲孩童。
五官長開,幾乎與我一模一樣。
我凝視了他很久,對赤淵道:「我以為,你是青元身邊最衷心的將士。
」
萬年前,諸神隕落,神力滋養人間,爾后新神飛升。
青元與赤淵,是最早跟隨在我身邊的人。
他們生前一個是人間帝王,一個是忠良武將。
在世為君臣,上天為兄弟,青元幾次遇劫,都是赤淵出手相救。
尤其我脫離天界的三千年間,赤淵更是不計代價守護著他。
是以我墜下青天,藏于血海,不敢聯絡任何一人。
因為我最信任的,一個置我于死地,一個唯他是從。
但直到久久長大,他體內熟悉的力量逐漸顯現。
我才驚覺,不是這樣。
我的身后,并非空無一人。
「你想錯了。」
赤淵搖了搖頭,「我守護的不是青元,是他奪走的,你的神格。」
我詫異抬頭:「你都知道?」
赤淵幽幽道:「你忙著為血海加固封印,又惦念為青元操持大婚,每次我去找你,你都沒空理我。」
我訕訕:「南海妖族禍亂,你不是下界打仗了嗎?」
赤淵目光幽暗,閃過痛意。
「南海并無大妖,是青元故意支開我。
「等我回來的時候,正趕上你在封印中耗盡神力,被青元趁機打散神格,據為己有。」
他垂眸,望向懷里的孩子。
「青元出手太狠,神格散成漫天流螢,被他吞噬,我只來得及抓住一枚碎片。
「就是久久。」
失去神格,將不再是神。
我自毀本體,化作飛灰躲入血海,往日神力所化的屏障,變成我的庇護所。
整整兩千年,我才重新拼湊成型。
但殘缺的神格碎片脫離本體太久,會逐漸消亡。
是赤淵用本命真元時刻滋養著它,直到我蹤跡重現,才尋到機會歸還于我。
久久是我的一部分。
也與赤淵同命相連。
12
赤淵勸道:「奪回神格,不止開戰一種方式,我可以秘密綁了青元,押來魔界。」
我笑了笑:「他是帝君,你若傷他,便是叛離天道,此后天界再無你容身之處。」
「我不在乎。」
赤淵面容平靜,如同凡間那個尋常的清晨。
他對我說,以后你去哪,我去哪。
我知道他做得出。
我幽幽嘆了口氣。
「神族不是一直在找血海的位置麼,跟我來。」
天地分離,上清為陽,下濁為陰。
但陰陽無盡,終會混沌交融。
我帶著赤淵一路飛至天地交界,縱身躍入空茫深處。
墜落,墜落。
黑暗吞噬光亮,墜落永無止境。
直到最絕望的時刻,便是魔界地獄,血海深淵。
腳下黑潭如沼,每一步都被陰濁之氣緊緊拉扯,罡風拂面,遠古魔物的凄厲嘶吼貫穿耳膜。
赤淵鎮定的面孔出現一絲裂縫,滿目震驚。
「上古神魔一戰,不是勢均力敵?為何古神滅絕,魔物卻還有這麼多活著?」
我甩了甩腳下的黑氣。
「神魔隕落,人界繁榮。攢功德,升神格。出怨念,補魔道。」
「人有七情六欲,八苦九難。貪嗔癡易,功德圓滿者又有幾個?」
我領著赤淵慢慢往前走,昔日我用神力布下的封印稀薄如紙,陣眼被大魔的觸須卷住,搖搖欲墜。
「不是我為奪回神格,才發動神魔大戰。」
「而是封印將破,我必須取回神格,方有一戰之力。」
赤淵靜默不語,許久才問:
「你在魔族坐鎮千年,如果不是為阻止魔物滅世,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隱姓埋名,不再成神?」
我負手往回走。
「無論先天神祇還是后天神君,都只是為了平衡六界,維系安寧。
」
「青元有帝王功德,統領天界比我更合適,我沒想過傷他。」
赤淵不忿:「可是……」
我嘆口氣:「可他心有雜念,無法融合神格,使不出滅天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