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過帕子粗暴地給他擦干凈臉,「蕭綰綰不需要懦弱又愛哭的瞎子丈夫,你再哭就先把和離書寫了,我回家眼不見心不煩。」
這個巴掌讓靳明啟冷靜。
他欲哭又止,眼眶泛紅望向我。
「蕭綰綰,我知道你想和離,但是等我祖母緩緩,好不好?」
我將帕子甩他臉上:「我像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嗎?現在你家亂得很,等安定下來再好好談和離的事。」
「好,我不會委屈你的。」
青蓮進門替他滾雞蛋,只要他抽抽噎噎有哭的兆頭,我便會給他一巴掌,瞪著他。
「不準哭。」
08
靳家瑣事不少。
靳老夫人讓身邊的婆子帶我看了家里的莊子鋪子,跟著學習管理。
我每日忙昏了頭。
比起我,作為家里的獨子,一時間長輩的目光全聚在靳明啟身上。
他們期望靳家再飛出一個狀元郎,官場有依靠。
靳明啟志不在此,但長輩逼得緊,不得不捧起圣賢書研讀。
老夫人讓我監督他,令人將賬本移到書房。
于是,我一邊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邊將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靳明啟則在身旁搖頭晃腦,昏昏欲睡。
某天有筆賬我怎麼也算不明白,頭疼得厲害,溜到小花園散散心。
回來便看見賬本被整整齊齊摞好,隨便一翻,全被理得清清楚楚。
我指著賬本上的勾圈問靳明啟:「你畫的?」
「嗯。」
我震驚地看他:「這些你都算清楚了?」
我不過出去半個時辰,他做完我一個下午的任務?
「挺簡單的。」
他懨懨地趴在書案上,沒精氣神道:「反正比讀書容易。」
我撿起團得皺巴的廢紙,展開。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畔有荷花,荷花底下有蛤蟆,癩蛤蟆,癩蛤蟆,長得丑,玩得花。」
寫的什麼玩意。
教授他的夫子看到不得氣死。
瞧靳明啟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善心大發,提筆寫了首中規中矩的詩讓他拿去交差。
靳明啟難得沒再被罵,回來時笑得傻氣,眉眼舒朗開,比春日里爭奇斗艷的百花還要明艷。
「蕭綰綰,你真厲害,要不然以后你替我讀書,我替你算賬?」
我似乎被他的笑感染,燦若星辰的眸子盛滿期待,不自覺也笑了。
「賬可不是替我算的,但讀書可是墨水倒我肚子里,你不覺得吃虧?」
「不吃虧,我又不喜歡讀書,還是做生意有意思,我算賬,如果你剛好喜歡讀書,那可真是太好了。」
雖然知道這事不對。
但莫名地,我點頭同意了。
靳明啟笑得開懷:「咱們這叫什麼?天作之合!」
「嘖,靳明啟,天作之合不是這麼用的!」
「不管,我現在就想到這個詞。」
09
過了半月,我和靳明啟李代桃僵的事才敗露。
靳老夫人氣得罰我倆跪祠堂。
邊跪邊算賬讀書。
于是我們更換作案地點,我跪在蒲團上抄書,靳明啟抱著算盤算賬。
他忽然問我:「蕭綰綰,你不覺得我應該讀書考功名嗎?」
我手上動作不停,道:「人生及時行樂,不喜歡就不強求。人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這樣挺好,你算賬,我念書。」
「怎麼,覺得我在害你?」
我抬頭,眼神審視。
其實,夫子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當著我說了句話:
「你以為這是在幫你?她在害你!害你玩物喪志,不思進取!」
靳明啟搖搖頭:
「你哪是在害我啊,你是我的知音。」
「蕭綰綰,謝謝你到這個地步還在幫我反抗,我靳明啟,就是不做不喜歡的事。」
跪了十天,見我們依舊我行我素,靳老夫人到底還是心疼。
她說:「明啟,只要你高興,不給靳家丟人,想玩什麼玩去吧。」
從祠堂出來那天春光正好,漫天柳絮簌簌隨風飄。
靳明啟展開雙臂舒個懶腰:「熬出頭了啊。」
我附和:「確實。」
青蓮仔細為我摘去粘在身上的白絨。
身旁伸過來一只修長的手,越過我的頭頂,發髻稍沉,像是壓了什麼東西。
我伸手去摸,是一朵花簪在發間。
我不解地瞥向靳明啟。
他卻眼眸盛光,嘴角的梨渦格外晃眼。
「蕭綰綰,我忽然發現,你挺好看的。」
我虎軀一震。
嚴肅板著臉道:「靳明啟,不要忽然說這麼恐怖的話。」
10
從那日以后,靳明啟有意無意在我跟前晃悠。
時不時捎點胭脂水粉,簪子,糕點什麼的。
他這些舉動和嬌羞的模樣我只在送鏢時見過。
我終究是害怕了。
連夜收拾包袱回娘家小住。
靳明啟不舍地問:「幾時回來?」
我心里萬馬奔騰,面上只是硬梆梆地回:「不知道,看我心情。」
他更不舍了:「要不我陪你回去住吧。」
「不行。」
「那你早點回來。」
……不行。
他越是擺出這副模樣我越是不回來。
靳明啟該不會是喜歡上我裝的蕭綰綰了吧?
我都沒給他好臉色看過,該打打該罵罵。
大白天見鬼?
剛回蕭府,蕭綰綰就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我替她嫁人,她便又女扮男裝逛青樓。
還是記我的名,掛我的賬。
又欠一屁股債。
難怪靳家還沒發現我是冒牌貨。
原來是這妮子到處搞事情!
我氣得腦仁疼,將木桌拍得砰砰響。
「蕭綰綰,我搞不懂了,那個娼女有什麼好的,被騙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給人家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