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綰綰跪得板正,義正詞嚴地反駁我:「她才不是什麼娼女,她只是有個好賭的爹,生病的娘,求學的弟弟,受生活所迫,賣藝求生。」
我又一掌拍在木桌上,掰斷桌角。
蕭綰綰氣勢瞬間蔫兒菜,縮著脖子弱弱道:
「哥,你別生氣。」
「換你你不氣?」
「我不氣,我會想,這是我親妹妹,不生氣不生氣。」
我氣笑了,忍了又忍,無奈道:
「最后一次,蕭綰綰,要是你還給那娼女花錢就滾出去,自己收拾爛攤子!」
「謝謝哥。」
蕭綰綰輕松地笑。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事不過三,她說不會辜負我的。」
11
剛回來又要匆匆走鏢賺錢。
我把臉抹黑,披上于曉的殼子上路。
臨走交代蕭綰綰:
「要是靳明啟接你回靳府,擋回去就是,哥回來應付。」
鏢局的車隊行進半日。
靳明啟不知抽的什麼風,快馬加鞭趕上,花了大筆銀子要跟著我們。
中途休息,我清點貨物。
靳明啟湊過來,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于曉,你這段時間去哪里了?我都沒聽說你的消息。」
我冷眼瞥他:「不關你事吧?」
他碰一鼻子灰,依舊鍥而不舍:「那你這趟走完要去哪?」
「不關你事。靳大少爺,與你無關的事還是少問的好,咸吃蘿卜淡操心。」
我轉身想要離開,步子還沒邁開,他側身擋住我的去路。
眼尾耷拉,嘴角委屈地下撇,他抬眼與我對視,眼底復雜而波濤洶涌的情愫燙得我狼狽避開。
「于曉,你好歹告訴我,你是男是女吧?」
我悶頭不說話。
半晌,才說:「靳少爺,我是男是女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嘆氣,迎上他火熱的視線。
「聽說靳少爺成親了?一定是個美若天仙的大家閨秀吧。
」
一句話將他愈燃愈烈的眼神澆個透心涼。
他肉眼可見地焦急起來,語無倫次道:
「不是的,于曉,你聽我說……」
「我是男人。」
這下,靳少爺徹底心死。
12
我以為我跟靳明啟攤開說后,他會走。
一上午沒見著,結果是買姑娘的衣裙去了!
當他穿著交領襦裙站在我面前時。
我兩眼一黑,閉上雙眼轉過頭。
辣眼睛。
他不知在胸前塞了什麼,竟看起來像個豐腴美人。
不認識他的人都說好看。
他買下一輛馬車慢悠悠跟在車隊后面,偷偷帶我開小灶。
吃人嘴軟。
我也客客氣氣跟他談詩詞歌賦。
幾次下來,他默默買了本詩集試圖沒話找話。
有次我實在沒忍住,問道:「不是,靳少爺,你對我這麼好,到底圖啥?」
「圖我黑?圖我沒錢?」
靳明啟略有羞赧:「以前以為你是姑娘,就喜歡上來著。」
「可你現在知道我是男子了啊。」
「也喜歡。」
我險些沒繃住,「你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成嗎?」
「改不了,那次山匪劫貨,你美女救英雄,把我扛在肩頭殺出重圍時,我心口陣痛,便愛上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我深呼吸一口氣,才稍微和顏悅色同他解釋:
「那是我磕到你胸口了,不是喜歡,懂嗎?」
「不懂,自那以后我就對你牽腸掛肚,肯定是愛上了。」
苦口婆心解釋好幾遍,說不通。
我氣得揪起他的領子,咬牙切齒解釋最后一遍:
「我說,你那是胸口疼,不信現在可以試試,看感覺對不對。」
說罷,我掄起拳頭。
靳明啟手擺得像瘋轉的輪子。
「我信我信。」
我滿意點頭,松開衣領,輕輕為他撫平褶皺。
「我講究以理服人,你信了便好。
」
車廂內靜默片刻。
我以為他終于老實了。
閉眼準備小憩。
靳明啟湊過來小聲問:「于曉,快晌午了,餓了嗎?」
「這里有桃花酥,綠豆糕,芙蓉糕。」
我眼皮都沒掀:「不想吃。」
「一路上吃膩了嗎?那饅頭呢,墊墊肚子?」
饅頭?
我記得他并沒有買饅頭。
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看見他從豐滿的胸口掏出一個饅頭時。
那一刻,我承認氣急敗壞了。
猛蹬一腳將他踹出馬車。
趕車的馬夫大驚失色。
「哎喲,我的親娘哎,小姐你怎麼摔下來了!」
「摔這麼慘怎麼還笑?不會磕到腦子了吧……」
13
將貨交給雇主,銀貨兩訖后。
我有多遠跑多遠,生怕靳明啟追上來與我糾纏不清。
半個月的路程我十天便回到京城。
我并沒有打道回府,而是先去蕭綰綰常去的青樓逛逛。
瞧瞧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娼女究竟有什麼手段。
結果老鴇說,最近幾日玉蘭姑娘要籌備燈會游船,不能見客。
我挑挑眉尾,有些不可思議。
記得蕭綰綰剛認識她那會兒,她還只是個在青樓犄角旮旯彈琴賣唱的。
如今都混成燈會游船的花魁?
蕭綰綰到底給她砸了多少錢?!
我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白花花的銀子掉水里我都沒聽見咕嘟響。
這個燈會必須去看!
能看回本一點是一點吧。
14
蕭綰綰最近很不對勁。
吃飯吃得少,坐在那能發呆一整天,周身全是失魂落魄的氣息。
我叫她去看燈會不去。
還是我強拉硬拽才不情不愿出府。
從前,去青樓看玉蘭比誰都積極,跑得比誰都勤快。
難道是……吵架了?
問起來她也直嘆氣,說:「等你到我這個年齡就明白了。
」
「情情愛愛才是這世間最捉弄人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