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真吵架了。
我給她個腦瓜崩:「花錢沒討到好,你啊,蠢。」
「哥教你一個道理,有錢就是大爺,你喜歡救風塵,救誰不是救?比她好看比她懂事的大有人在。」
蕭綰綰捂著腦袋輕輕搖頭:
「救風塵是男人才愛的情結,她不一樣。」
我假笑道:「行,不一樣。」
「既然你不是喜歡救風塵,以后再敢進青樓花錢,我打斷你的腿。」
萬家張燈結彩,河道橋上人流絡繹不絕,街邊小販吆喝叫賣。
我去看游船,蕭綰綰不肯,跑沒了影。
一眼望去,花燈漫天,行人摩肩接踵,說笑猜謎,好不熱鬧。
找人肯定不好找。
我干脆任她去了,自己逛燈會。
東巷辦了一條街的猜燈謎,魁首是一盞雕工精致的八角宮燈,栩栩如生的彩畫,我瞧一眼便知道,蕭綰綰喜歡。
我捻起掛得最近的燈謎,簡單。
說不定能把宮燈帶回去,讓蕭綰綰高興些?
于是我來了興致,愈戰愈勇,到最后一題時,身后突然響起不確定的試探:
「于曉?」
我僵在原地,慌亂間抓起身側攤販上的一只狐貍面具,堪堪遮住半張臉,扔下碎銀匆匆逆著人潮離開。
那聲音越來越近,聲量之大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于曉,是你吧?別走——」
15
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
我再不能假裝聽不見,回頭問道:「兄臺,我們認識嗎?」
靳明啟愣了一瞬,面露歉意。
「抱歉,這位公子,我認錯人了。」
「你和我故人身形很像,但是他沒你白凈。他把我扔下了。」
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失落,自顧嘟囔:「就算有緣無分,做個兄弟也行啊,怎麼就不想見我了呢。」
我心底莫名心虛愧疚,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靳明啟喜歡姑娘。
不是男子。
要不是我騙他,我是女子,他不會追著我跑,真心錯付。
我們不是有緣無分。
是既無緣,也無分。
我頷首:「既然如此,兄臺還是去找你那位故人,在下先行一步。」
宮燈順利到手。
我卻沒想的那般高興。
反而心情一點點下沉。
實在忍無可忍,我轉身與自以為藏得很好的靳明啟撞個正著。
我皺起眉頭,抿唇責問:「兄臺跟著我做什麼?」
靳明啟眼神躲閃:「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就不要說。」
靳明啟搶先一步攔住準備離開的我,語氣懇求:
「公子,我想用銀錢百兩請你陪我逛一次花燈會。」
「雖然我知道依公子的衣著來看,并不缺這百十兩銀子,但,還是想懇請你應允這無理的要求。」
銀錢……百兩?
我跑一趟鏢累死累活才十兩。好友補貼我四十兩。
我由心露出笑容。
「不,我缺。」
「陪玩是吧?價錢講定,我一定把兄臺陪舒服。」
16
靳明啟帶我來到藝人雜耍的地方。
跳丸的鈴鐺高高拋起,舞獅人驚險跳樁,皮影前嬉笑的孩童……
他走在前頭,為我開路。
我多看哪個雜耍的藝人一眼,他便會駐足,替我撥開人堆,隨手撒一把碎銀在地上的瓷碗里。
突然,不知誰說了聲「打鐵花了」,人群開始往一個方向涌去。
我愣了愣,轉頭去看靳明啟。
他攥住我的手腕,也跟著人潮去。
「走,去看打鐵花。」
手上的力道帶著我往前走,我抬眼便能看見靳明啟的側顏。
光影斑駁,燈盞搖曳,喧鬧的人聲里,我似乎能通過相接的掌心,聽見他平穩的呼吸。
謙謙君子,玉樹臨風。
他雖然沾不上半點關系,但奈何實在美麗。
喉結滾動。
我不自在地別開頭。
寬闊的場地上自建高臺,兩名壯漢站在高處,燒滾燙的鐵水,一位用鐵鉗夾住坩泥勺,另一位揮動鐵錘,將鐵水送向高空。
鐵水散落,火樹銀花。
眾人紛紛躲避。
靳明啟解下披風擋在我與他的頭頂。
紛紛揚揚的金色螢火自頭頂墜落,我仰頭望去,自人間盛景。
一場酣暢。
靳明啟察覺我的笑意,問道:「好看嗎?」
「還不錯。你想干什麼?」
靳明啟向忙碌的壯漢瞧去:「出錢讓他們再打一次。」
我擰眉拉住他。
「人家都收工了,別去。」
「你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
17
他匆匆離開,回來時將我領到一處房屋,搬來梯子,爬到屋檐上朝我伸手:
「來。」
我為難道:「爬人家屋頂,不好吧?」
「沒事,我花錢了。」
有錢真好。
我利索爬上梯子,剛搭上他的手,一束煙花自遠處高升,隨即炸開。
緊接著滿城皆響起輕微的嗡鳴,無數煙火迸濺絢麗的色彩。
我愣了片刻。
靳明啟用力一拉,將我帶上屋頂。我下意識回握,兩只手牽在一起,便忘了分開。
我與他并坐在正脊,亮光映在我們臉上。
我看煙花,他側著臉看我。
很怪的感覺。
明知道他在看我,卻只能假裝不知情。
煙火的焰色落進他眼眸中,我的影子秾麗而明艷,自光亮處亮于眾星。
打鐵花的匠人高高拋起金色細雨,喧囂遠去,一切景色似乎都不如身旁那雙眼睛。
我余光不曾錯過。
心口蕩起洶涌的情愫,我方寸大亂,忽然有了吻他的沖動。
如是想便如是做了。
鼻尖相觸時,他猛地退開。
「你干嗎,想親我?」
「我成親了,是有家室的人。」
瞬間,我腦子里璀璨的星辰被轟個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