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逃離了那個家。

雇主是個很好的人，她平時就喜歡在陽光下捧著一本書細細地讀。

知道我只讀到小學一年級我爸媽就不給我交學費了后，她開始教我識字知理。

除了打掃衛生、做飯的時間，我都用來看書。

看了很多書后我才明白，貧瘠的思想造就了我生活的苦難。

我不該把一切對未來的展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

不該奉獻自己犧牲自己只為讓一個男人滿意。

只可惜，我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在我即將迎來燦爛光明的時候，被他們活活害死。

這一輩子。

我輕輕一笑，把檢測報告藏了起來。

等夏淼懷上王一之的孩子找上家門的時候拿出來，才有意思。

4

回到病房中，王一之吵著要出院。

我大概能猜到，是夏淼慫恿的結果。

畢竟，醫院的住院費并不便宜。

我自然不會阻攔。

只是我很奇怪，夏淼為什麼會沒有錢。

要知道我們村里的其他知青，每個月都能收到家人寄來的物資。

據傳言，夏淼是省城一個大人物的獨生女，她應該不會缺錢才對。

夏淼剛來的時候出手闊綽，天天雞鴨魚不重樣。

她說過，她父母給她安排了省城播音員的工作，是她自己選擇下鄉。

我記得上輩子隨著政策開放，其他知青都陸陸續續回城了。

只有夏淼留在了村子里，還懷了王一之的孩子。

而她的大人物父母一直沒出現。

多想無益，我回過了心神。

轉眼間，已經到了村口。

村口的大槐樹下圍坐著好幾個年輕的小媳婦。

見到我們一行人回來，她們攔下了我。

我也隨著她們去樹下坐著，抓起了桌上的一把瓜子。

張倩嗑著瓜子，率先說：「那個夏知青好端端的怎麼會大晚上的落水，她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前一陣子我二嬸跟我說的，你們可別跟別人說啊。

「夏知青跟陸知青之前在處對象，結果前幾天陸知青找到關系回城了，她是不是因為分手了想不開啊？

「二嬸讓我誰也別說，我也就跟你們說一聲。」

其他幾個姐妹紛紛應承下來：「那肯定的，我們肯定都爛在肚子里。」

小麗推了推我的胳膊，「你家那口子可出名了，現在都說他是救人英雄。」

我佯裝難過地擦了擦眼：「誰指望他當英雄啊，能本本分分居家過日子，到時候生個孩子，一起養孩子長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只可惜……」

張倩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催促道：「可惜什麼？」

「唉。」

我目光為難，糾結再三，還是拿出了那張王一之沒有生育能力的檢測報告。

伸手遞給她們：「你們看吧。」

小麗讀的書多，一眼就看懂了報告上所寫的內容，憐憫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唉——這王一之沒了生育能力，你以后咋辦啊！沒有孩子，以后誰給你們養老啊？

我繼續嘆氣：「誰不說呢，王一之算是徹底廢了。

「可他也是為了救人，才變成這樣的，我要是這時候離婚，要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話落，我有些不放心的對著她們叮囑：「我也就跟你們說說，你們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

她們紛紛應了下來。

「那肯定，這事能給外面的人說嗎？」

「放心好了，我肯定給你爛了肚子里。

」

「我這人你放心，我嘴嚴得很。」

看著她們拍著胸脯保證的樣子，我輕輕笑了笑。

5

接下來幾天正是秋收農忙的時候，王一之天天不見人影。

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去幫夏淼干活了。

我自己干得慢些，累得有些過，眼前一陣陣發暈，差點跌倒在地。

一個人從背后扶住了我。

是王一之。

其實我剛嫁過來的時候，跟王一之過得很好。

那時候他滿心滿意都是我，我也覺得日子有盼頭。

去年秋天，他拿著攢了好久的布票給我買了一件城里時興的衣裳。

婆婆陰陽怪氣地說了好久。

農忙的時候，所有的重活都是他自己來，讓我到樹下歇著。

直到知青大院里來了個夏淼。

一切都變了。

我有些嫌惡地甩開了王一之扶著我的手。

王一之訕訕地笑了笑：「你累了吧？還是我來干吧。」

結果他剛走了兩步就猛地咳了起來。

咳得撕心裂肺，彎著腰緩了好半天。

我沒有理睬他，手里的活計沒停。

王一之回過頭來看見我，卻生氣了。

「你看看人家夏知青，多貼心，看我生病了關心我，讓我快回家休息，你呢？不聞不問。」

「呵。」我嗤笑一聲，「到底是關心你啊還是怕你傳染給她啊？關心你她怎麼也不給你送個藥？」

「你、你。」王一之死死皺著眉頭，「你現在怎麼這個樣子了，說句話夾槍帶棒的。」

「哦，不愛聽別聽。」

等忙完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天色黑了下來。

我跟王一之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卻在路過村里那口老井的時候，看到附近站著一個人。

突然，從那人影背后沖出來一個人，前面的人被直直推進了井里。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像慢放一樣，我將兩個黑影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