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耐心地哄著,「還沒玩夠的話,回家我陪你玩游戲好不好?」
她點點頭,卻還是回頭看我。
這時,有人繞過她們朝我走來,是林馳。
「你是她男朋友嗎?」
她小聲詢問,「她剛剛在廁所……」
「朝她借了一包紙巾。」
我打斷她的話,朝她笑笑,「謝謝了。」
她老公笑著在她鼻尖上刮了下,「一包紙巾你還和人家男朋友提啊,小財迷。」
說完,哄著她離開了。
我倚在墻邊緩了口氣,抬頭去看林馳,「你怎麼過來了?」
「你太久沒回,不放心。」
「上個廁所,能有什麼事。」
我跟著他往回走。
綁起的頭發總覺著難受,忍不住用手撥弄了下。
下一秒,發圈便被人輕輕扯下。
林馳順手將它戴到手腕上,「這樣散著頭發也好看。」
「怎麼舒服怎麼來。」
林馳偏頭看了我一眼。
這人總給我種莽撞的溫柔的感覺。
他告訴我,「在我面前,你可以隨意做你自己。」
「不用掩飾什麼。」
我笑著反問,「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麼樣的嗎?」
他靜靜看著我,搖頭。
我笑笑,沒再說話。
就是因為不知道,他才會篤定地說出這種話。
17
林馳今天走得很早。
臨走時,還在我臉上親了下。
他以為我不知道。
可實際上,天剛亮我便醒了,就那麼窩在他懷里安靜地看著窗外。
看天色一點點泛白。
這于我而言,是難得的寧靜時刻。
林馳走后,我去了一趟醫院。
幾張檢查單胡亂疊作一團,紙張那麼輕。
卻又那麼重。
我坐在椅上,聽醫生絮絮叨叨勸著。
可實際上她都說了些什麼,我和過去幾次一樣,幾乎都沒聽進去。
「謝了,周醫生。」
我朝他笑笑,「你說的我都聽進去了,我再考慮考慮。
」
醫生扶了扶眼鏡,語氣無奈,不知是第幾次解釋,「我姓江,江周。」
「不好意思。」
我慢吞吞地整理著檢查單,問他,「醫生,你說人有下輩子嗎?」
對方沉默兩秒,「抱歉,我是無神論者,也不相信人有來世的說法,還是應該活好這輩子。」
「所以,你的病……」
「也是。」
打斷了他的話,我收好檢查單,「那我走了啊,周醫生。」
「……好。」
我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著。
人啊。
境隨心變。
來了這辦公室幾次,我從最初的怕死,到現在竟也恍惚間有種想要解脫了的沖動。
出了院門,我又去打車去了一家私立醫院。
住院部三樓。
我推門進去時,房間里還有著很淡的消毒水味。
「媽。」
我坐在床邊,看著病床上頭發已斑白的女人,「這幾天你怎麼樣?」
「護工有沒有給你放電視看?看你最喜歡的那個《一簾幽夢》。」
「有沒有想我?」
其實都是自說自話罷了。
她戴著氧氣罩,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在我握住她手時,很輕很輕地回握。
她叫陳淑榮,是我的養母。
我四歲時被人販子拐走,賣給了犯罪團伙,被逼著在街上要飯討錢。
七歲時,被養父母帶回了家。
我媽一直對我很好,她自己原本有一個女兒的,是老來得女,女兒和我同歲大,只是在五歲時走丟了,至今下落不明。
她在街上看見我,動了惻隱心,就這麼把我帶回家養著。
養父酗酒,還愛打麻將,輸贏常是幾百塊,在那個年代算的上是很大一筆錢。
兩人常常因此吵架,有時輸了錢或酒喝的多了些,便扯著我媽的頭發打,斥罵她生不出兒子,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有時也會打我。
但都會被我媽護住。
她會將我圈在懷里,死死護著,然后哭著告訴我,「瑤瑤,不怕。」
其實我叫窈窈。
我媽口中語氣柔軟地喊著的「瑤瑤」,是她走丟了的親生女兒。
她把我當成親生女兒養大。
可十六歲時,我還是被養父賣去了那種地方。
他在我喝的水里下了東西,我渾身酸軟,想逃跑都沒有力氣。
時隔多年,記憶早已經模糊,只隱約記得那間房里有很多人,很多男人。
他們吞云吐霧,嬉笑怒罵。
不知是誰帶頭,有人扯我衣服。
好疼。
我好怕。
我想要逃走,卻根本躲避不開。
直到——
門被推開,是我媽跌跌撞撞跑進來,她尖叫著推開那些人,護著我就要走。
卻被他們攔了下來。
那晚……
那晚。
記憶已然模糊,我也從不敢再回想那晚。
后來,她帶著我離開,腳步踉蹌。
去警局報了警。
她抱著我輕聲安撫,可明明自己也是滿身的傷。
再后來。
養父又將我賣掉時,她在去追我的路上出了車禍。
癱瘓了。
16 歲的我還是沒能抗衡得過養父。
之后這些年,我用那些掙來的臟錢為她治病。
她是嫌棄的吧。
所以再沒怎麼和我說過話。
18
我今天來時穿著白色裙子,頭發是染過的黑色,乖順的散著,掖在耳后。
她看了我很久很久。
哭了。
眼淚順著皺紋堆砌的溝壑流下,落在枕頭上。
暈開一小片。
她示意我摘下氧氣罩,想要說話。
我猶豫了下,替她摘下,她呼吸不暢,只能短暫的摘下一小會。
她很輕地握著我的手,說。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帶回家。」
我愣住。
鼻尖一酸,在她蒼白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是啊,如果沒有撿到我,您也不會……」
她打斷我的話,虛弱的話音要很仔細才能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