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圈住我,嗓音有點啞,「為什麼要交別的女朋友?」
「有你就夠了。」
林馳將臉埋進我肩窩,「從前沒想過戀愛,如果有一天你和我分手,我也不會再想這件事。」
我愣住,分手?
他真的以為,我們是在很認真的談戀愛嗎。
「林馳。」
想要和他好好聊聊,想要告訴他我接近他的本意,可腦中一閃而過我媽那張蒼老虛弱的面孔。
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生生壓下。
我用指腹一點點描摹過他身上我的名字,「疼嗎?」
「不疼。」
他低頭,吞下我余下所有的話。
23
凌晨四點,我被手機鈴聲吵醒。
林馳替我接通,遞到我耳邊。
「喂……」
「請問是周女士嗎?您母親去世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銳的痛意證明這通電話并不是夢境。
身邊的林馳也聽見了。
他一句話都沒問,飛快地起床穿衣,陪我去了醫院。
一路上,我靜靜望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的景物。
沒說話。
也沒掉一滴眼淚。
眼眶干澀得厲害,沒有半點濕意。
我想。
我可真是個沒良心的人,這種時候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就這樣一路渾渾噩噩到了醫院。
我見到了醫生,護士。
過了好久,才被帶進房間,看見了床上蓋著白布的人。
活生生的人,蓋上了白布,再沒了一點聲息。
我愣怔地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僵硬,冰冷。
直到這一次,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分離。
相熟的護士在旁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沈阿姨在凌晨自己拔下了呼吸機,她是……自己想要走的。」
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那麼努力地想要救她了。
她為什麼要自己放棄?
驀地。
我想起那天在病房里,傅湛將我壓在陪護床上,
「讓她看看,她的好女兒為了救她都做了些什麼。」
一瞬間,所有力氣都好似被抽空。
我倚著病床,身子一點點滑下,然后被林馳撈進懷里,「我在。」
出了病房,他一遍遍地告訴我,他還在。
他會陪著我。
一聲聲壓低的勸慰,終于撥開混沌思緒,我無意識地攀上他手臂,「她都知道了。」
「她沒有睡著……」
林馳聽不懂。
但他耐心地安慰著我。
直到陳護士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在你母親枕頭下發現的,應該是留給你的。」
很薄的一張紙。
我卻用了好半天才將它展開。
不是我媽的字跡,應該是她拜托護工幫她寫的,有些潦草。
只有寥寥兩句。
「其實瑤瑤沒有丟,她死在了四歲那年,是我一直不肯接受這件事實。」
「那時我一度想要自殺,直到將你撿回家。窈窈,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媽媽不想再拖累你了。」
她說。
「窈窈是我心中最善良,最干凈的女孩子。」
「永遠都是。」
我捏著那張紙哭了又笑。
眼淚終于大顆砸下,暈濕了紙張。
我想。
她只是下去給瑤瑤當媽媽了。
24
葬禮全程都是林馳幫著操辦的。
他穿了身黑色西裝,陪著我披麻戴孝,帶著一群小弟跪滿了靈堂。
陪著我送了媽媽最后一程。
靈堂最前方,他雙膝跪地,朝著我媽的遺像鄭重保證:
「阿姨,我林馳向您保證,一定會保護好周窈。」
「絕不讓她再受一點委屈。」
「我會用生命守護她。」
每說一句,便重重磕一次頭。
身后那群弟兄們不開口,也跟著磕頭。
滿堂沉悶的聲響。
我怔怔地看著林馳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想起曾看過的一段話——
「我渴望一生被人收藏好。」
「妥善保存,細心安放。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我是個從不肯信感情的人。
可這一刻。
我還是忍不住地想,我好像,真的有了歸宿。
甚至,從不期冀于幻想的我,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地想,如果林馳能出現在我的 16 歲該有多好。
他一定會闖進那間房間,帶走我。
如果……
可是。
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更沒有哪一分鐘的時間可以回溯。
我只能悄悄攥緊他的衣角,希望這個并不美好的我,盡可能地陪他再久一點。
25
媽媽去世后,我的身子也日漸垮了下來。
愈發地消瘦。
胃里總是翻江倒海的疼。
有時半夜疼醒,總覺著有人在我腹部插了一把刀子,疼得睡不著時,我就會吃兩片藥,然后輕手輕腳地窩進林馳懷里。
不敢吵醒他,便用目光將他的眉眼描摹一遍又一遍。
我從不敢讓林馳察覺到我的異樣,可有天晚上,他將我抱起抵在窗臺上時,還是皺了眉。
「怎麼又瘦了?」
大掌在我腰上捏了捏,「一點肉都沒有了。」
他非逼著我去醫院,我圈著他脖頸,湊上去親了親,「不要,我最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了。」
「都是老毛病了,有點胃病而已。」
我在他腰上輕輕掐了下,「還不是你,整天不知道忙些什麼,都顧不上我吃飯。」
「總吃外賣胃病才犯了。」
我圈上他的腰,壓下那點心酸,「你最近別忙了好不好?多陪陪我吧。」
我好怕。
再晚一些,我就沒有時間陪你了。
「好。」
林馳將我小心翼翼地抱進懷里,「明天開始我不過去了,在家陪你。
」
林馳從不騙我。
可第二天醒來,床邊已經空了。
我伸手摸了摸,沒有溫度。
算了,他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