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這樣寬慰自己。
然而,正當我撐著床面坐起身時,房門忽然推開了。
林馳身上系著我買的粉色小圍裙,端了早餐進來,「快去洗漱,我煮了你喜歡的西紅柿雞蛋面。」
我愣了很久。
然后笑了。
「好。」
老實講,林馳的廚藝真的不敢恭維,最簡單的一碗面,西紅柿硬邦邦的,蛋花卻全都散成了碎沫,鹽也放多了些。
但我還是吃光了。
林馳最近真的推了工作,每天在家陪我,有時也陪著我下樓散步,或者去逛逛超市。
和他推著超市推車路過一扇玻璃時,我看著上面模糊的倒影,隱約間竟有種老夫老妻的錯覺。
林馳對我好得不得了。
就連他那些兄弟們都時常酸溜溜地開玩笑,說老大現在不像老大,反倒像個老奴。
其實,我一直不知道林馳為什麼喜歡我。
直到有天夜里,我半夜下樓買煙,想去他錢包里翻些零錢,卻意外看見了錢包夾層里的照片。
一張老照片,像素很糊。
但仍舊可以看出,照片上穿著百褶裙的女孩子,側臉與我像極了。
床上的林馳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我慌忙將照片塞回錢包里,又飛快放回了原位。
在發現林馳秘密的這一刻。
我竟這麼慫。
我趿著拖鞋下樓透透氣。
原來這就是林馳對我好的原因。
沒事。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做人家的替身了。
我坐在樓梯上自己安慰自己。
可好端端的天,忽然就下了雨。
26
傅湛最近總是會去隔壁找溫禾,但多數都會吃個閉門羹。
出租房不隔音,我常會聽見他們的爭吵聲。
有天夜里,隔壁的爭執聲格外清晰。
玻璃制品碎裂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溫禾的嘲諷聲,「我憑什麼喜歡你這種無所事事的紈绔子?」
「你讓我喜歡你什麼?喜歡你自私,喜歡你整天裝深情演些感動自己的戲碼?」
她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到恨不得去死,可我出國三年你就找了三年所謂替身。」
「傅湛,我是出國了,又不是死了。但凡你當年肯追出國門去大西洋彼岸陪著我,我說不準都會被你打動,但你呢?」
溫禾一連串的輸出鏗鏘有力,懟得傅湛啞口無言。
隔了一張墻壁,我沒聽見傅湛的回應聲。
隔壁趨于安靜。
沒有瓜吃,我準備洗洗睡了,卻忽然接到一通電話。
是一個陌生號碼。
「你好。」
「是周窈嗎?」
聲音有點耳熟,不等我問,對方很快自報家門,「我是江周。」
我愣了下,笑笑,「周醫生。」
「……」
對面沉默兩秒,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勸道,
「我知道治不治療是你的選擇,我作為醫生無權干涉。但我還是想勸勸你,還是趁早治療吧,如果是費用方面問題,我可以試著幫你聯系救助會……」
「周醫生,謝謝你。」
我走去衛生間,將門反鎖,很小聲的回應,「我,不太打算治療了。」
「但你還很年輕。」
「我治療的話,能活嗎?」
對面頓了下,「起碼能多活幾個月。」
我點根煙,看煙霧模糊了鏡中女人蒼白的臉,
「怎麼活呢?像我媽那樣,形銷骨立地躺在病床上,虛弱到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嗎?」
那我寧愿不要那幾個月。
「周醫生,我不想以那種方式離開。」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自己做決定的。
」
「周醫生,晚安。」
我掛斷了電話。
林馳下樓買飯去了,衛生間里很安靜,直到煙頭燒了手,我才勉強回過神來。
其實。
最初得知自己得病時,我是非常怕死的。
所以為了傅湛那三百萬,我同意來勾引林馳,那錢不只是為了我媽,也是為了我自己。
其實我就是個俗人。
貪生怕死。
不然,早就為自己的清白殉了身。
我忍了那麼多的不堪,和著血吞下那麼多苦難,就只是為了活下去。
和我媽一起,好好活下去。
就這麼簡單而已。
卻也好難。
我媽走了。
而我也沒能活成。
老天從未善待過我,除了——
讓我遇見林馳。
雖然,他也只是透過我,望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我這一生顛沛,總是活在別人的陰影里。
從來沒能真正做過自己。
27
時隔兩月,我又收到了傅湛的短信。
他發了個地址給我,用命令的語氣讓我去那找他。
我直接拉黑了那個號碼。
又有別的電話打了進來,被我一一掛斷,后來索性關了機。
然而,晚飯后,林馳忽然接到電話,酒吧有一群醉漢鬧事,半個酒吧都被砸了。
「你先吃飯,我去處理一下,很快回來。」
我忍不住攥住他衣角,「注意安全。」
「放心。」
林馳很快離開。
我留在家里等他,因為擔心,總覺著心神不寧。
他剛走沒幾分鐘,急促的敲門聲便響起,我心一緊,只當他是落了些什麼,來不及多想就開了門。
可門外站著的是傅湛。
我連忙關門,卻被他搶先一步用身子擋住。
門被重重推開。
傅湛反鎖了房門。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他喝了酒,猩紅著眼看我,「周窈,你也愛上那個混混了,是不是?」
我縮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摸起手機,盡量平靜地看著他。
「是。」
我手機的緊急聯系人是林馳。
電話剛撥通,傅湛便已朝我撲了過來,他將我死死壓在墻上,猩紅眼底映襯出我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