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去,眼圈有點紅。
「周窈。」
她偏頭看我,小聲地說,「林馳是真的愛你,能豁出命去愛你的那種。」
她聳聳肩,「我認輸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感情一事上,我遲鈍的厲害。
但溫禾并不是那種揪著不放的姑娘,她很快轉移了話題,「我爸和傅家最近因商業上的問題鬧掰了。」
「放心,我會和我爸一起搞垮傅家。」
「也算為你在傅湛那里受的委屈報個仇。」
她笑笑,「就當是送給你和傅湛的禮物吧。」
我緩慢地道了聲謝。
其實,溫禾是個很好的姑娘,有大小姐的傲氣,卻不會恃寵而驕。
敢愛敢恨。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想告訴她我的病情,想告訴她,等我死后,她和林馳其實可以在一起的,他們很般配。
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下。
我想,這對于林馳和溫禾而言,都是一種玷污。
在我沉默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搬走了溫禾的所有家具。
「走了啊。」
她朝我笑了笑。
走出兩步,卻又折身回來,在我肩上輕輕拍了拍,「別總把自己看的那麼輕。」
「周窈,人都是向前看的。」
「沒有人在意你的過去,只是你自己太過在意。」
29
我和林馳過了一段無拘無束的日子。
他沒什麼大錢,但在我身上花錢從不吝嗇。
我也不需要什麼物質。
能吃飽穿暖,不用用身子取悅那些惡心的男人,有人陪著我,有人愛我。
于我而言,就是好日子。
和林馳在一起的每一分秒,都美好到像是偷來的日子。
周窈是圈里臭名昭著的花蝴蝶。
卻真真被林馳養成了小姑娘。
會因為一份草莓味的小蛋糕撲進他懷里撒嬌,會因為一個吻而顫栗,也會因為一個精心準備的小禮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我始終沒敢告訴他我的病情。
關于我的過去,他什麼都知道,唯獨有一件事不知。
那天床單上的血不是我割破手指故意滴上去的。
是我半夜流的鼻血。
這種好日子,我怕是沒有福氣再過多久了。
在一個陰雨天,我趁著林馳去處理事情時,獨自去了一家紋身店。
我指著左側鎖骨下方的位置,告訴紋身師,「紋一個名字,林馳。」
「雙木林,馳騁的馳。」
林馳沒有告訴我,原來紋身這麼疼。
可是。
明明紋的是鎖骨下方的位置,怎麼牽扯得五臟六腑都跟著疼呢。
我咬牙撐著,直到結束。
看著鏡中那片發紅的印記,以及離心臟很近的位置上的林馳二字。
我輕聲笑了笑。
然后便緩緩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30
感覺自己睡了好久,渾渾噩噩。
睜眼時,我看見了林馳。
他坐在床邊,從沒見過的狼狽,下頜上冒了一圈胡茬,眼底是細密的紅血絲。
「窈窈。」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動作又驀地收力,像是怕碰疼我一般。
「你醒了?」
他嗓子啞得厲害。
病床周圍瞬間圍過來一群人,原來,林馳那些兄弟們也都在。
「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馳搭在肩上的手死死攥拳,像是在竭力忍著什麼。
「為什麼不治?」
「因為,沒有治療的必要了啊。」
我笑了笑,在林馳與我交握的手上蹭了蹭,
「血液病,發現時就是晚期了,只能續命,沒辦法救命。」
林馳想和我說些什麼,卻一度哽咽。
「治。」
他握緊我的手,「能治,我有錢。」
「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就是綁也綁來給你治病。」
我搖搖頭,「可我不想治,林馳。
」
「我不想受罪,也不想浪費那個錢,而且,化療會掉頭發,變的很丑的。」
「我只想漂漂亮亮地多陪你一陣子。」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接著響起一陣低泣聲。
林馳那些小弟兄們竟都哭了。
「嫂子,錢我們都能湊,你安心治病吧。」
「別再讓老大一個人了。」
「他沒有你的時候,就像個沒有歸宿的機器人,遇見你之后,才有了點人氣兒。」
林馳雙眼血紅,眼睛濕了,卻緊咬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握著我的手,聲音哀求。
「窈窈,聽話治病,好不好?」
「讓我再陪你久一點,好嗎。」
我說不出話來。
好。
我想,也許,萬一,有奇跡出現呢?
31
林馳查了很多資料,帶我去了以血液科著名的一家醫院。
掛了專家號,他陪我進了診室。
「年齡?」
「22。」
可那一刻,我握緊了林馳的手,在心里悄悄的,有點小矯情地想——
是 2 歲。
因為,我新的人生是從認識林馳那天才開始的。
他一點點,執拗又莽撞地,不管不顧地,將我從深淵拖出。
林馳于我而言。
才是救贖二字真正的含義。
可幾所醫院檢查下來,結果都一樣。
晚期了。
治不活了,醫生只敢說能盡量延長我的生命。
那天。
林馳險些砸了醫院,被我勸出去后,他蹲在醫院門口點了根煙。
一根煙沒燃盡。
他就哭了。
他將煙一下下杵滅在地上,眼淚也大顆地砸了下來。
他說窈窈。
我要怎麼才能留住你。
32
兜兜轉轉,周醫生又成了我的主治醫師。
他替我安排了住院,制定了診治計劃,化療也提上了日程。
林馳幾乎 24 小時都陪在我身邊。
活得那麼糙的一個人,卻在我的事上小心翼翼。
我明明還能走,他卻總是擔心,非要用輪椅推著我,到了院里才讓我下來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