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狗挖了出來,一點一點地擦干凈。
肉肉是條愛干凈的小狗。
弄臟了是會跟我鬧小脾氣的。
可這次無論我怎麼捏它的耳朵尾巴,小狗都沒有辦法和往常一樣親熱地蹭我,舔我。
我愣愣地看著肉肉。
哭不出來了。
所以我只能抱起它,幻想著懷里的小身體能夠再次溫暖起來。
又蹭著小狗:
「我想回家了。
「我錯了,我不想要家人了……
「肉肉,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肉肉是認路的。
每次放學的時候它都會陪著我走過那條又長又黑的小巷,帶我回家。
可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熟悉而又溫暖的舔舐。
反倒是一道輕笑響起。
是沈裴之。
他不知什麼時候找了過來,又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為什麼不哭啊?」
他蹲下來歪頭看著我。
又掃了眼我懷里的肉肉,臉上的嘲弄越來越濃烈:
「這小東西也死了啊。林溪,現在你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我先前遲鈍的情緒一點一點變成了濃烈的恨意。
「終于哭了呢。」
沈裴之動作親昵地擦拭著我的眼淚:「可誰讓你回來的啊?誰讓你回來后就惹依依姐不高興了呢?
「她不高興了,你就該死。」
他湊到我耳邊,低聲如同惡魔呢喃:
「林溪,你的狗都死了,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我看著沈裴之。
心想明明不是這樣的。
明明在一開始的時候,沈裴之會跟在我身后乖乖地叫我姐姐的。
明明他說過,等他長大了就會保護我的。
所以我又被騙了。
于是我叫他:「沈裴之。」
「嗯?」沈裴之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想求饒了?」
我也跟著他笑了起來。
笑到眼前視線逐漸模糊,又說:
「我后悔了。
「我不應該救你的,我也不應該天真地覺得你從未變過,我更不該覺得我會治好你。
「你的確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我怎麼會……覺得你和阿裴是同一個人呢?」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最后只低低重復著「我后悔了」這四個字。
那不僅僅是對著沈裴之。
可沈裴之的身子卻猛地僵硬。
他臉色瞬間黑沉,又扯著我起來,用力到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洶涌的情緒。
語氣近乎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林溪,你到底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任由著他的動作,臉上的表情麻木:
「沈裴之,你欠了我一條命。」
07
不出意外。
沈裴之依舊不信我的話。
他說他會去找證據證明我是個騙子。
可說這些話的時候,沈裴之的嗓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發覺的顫抖。
我沒理會。
我把肉肉葬在了一條巷子里的大樹下。
那里和外婆的家很像,巷口還有一個賣肉骨頭的攤子。
肉肉最喜歡他們家的肉骨頭了。
最后我回到了林家。
回去后自然免不了一陣責罵。
「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林溪,你到底能不能讓我們省點心!」
你看,他們到現在都還在騙我。
明明鞋子都沒有換,身上還穿著睡衣。
我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他們反倒先不習慣了。
幾天后,林頌帶回了一只小狗。
一只大小、顏色都和肉肉無比相像的小狗。
「不就是一條狗麼?」
我爸皺著眉,語氣不耐:「你要真喜歡,就重新再給你買一條,多大點事!」
我媽也問我為什麼這麼不懂事。
因為林依依一直在和我道歉,語氣自責。
「你姐姐身體本來就不好,她這幾天因為你這事天天愧疚到睡不著。林溪,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她心疼地抱著林依依。
只有林頌沉默不語。
他把那條狗送到我的房間,又在想放入肉肉的狗窩時被我攔了下來。
「那是肉肉的。」
我面無表情地擋在前面。
我原以為他會像父母一樣指責我不懂事,不聽話。
可林頌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讓人把小狗帶了出去:
「小溪。」
好半天后,林頌叫我。
聲音里帶著莫名的情緒。
這是自從林依依出事后他第一次這麼親昵地叫我。
我抬頭看他,卻從林頌的眼中讀出了一點隱約的愧疚和心疼。
但很快消失不見。
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氣:
「你不要和爸媽犟著來。現在依依才是受害者,不管她做什麼,爸媽肯定是偏向她的。」
像是在好心勸我。
可我卻讀懂了另外的意思。
于是我問林頌:「你看到監控了?」
林頌身子一僵。
我又問他:「所以是你處理了那些監控嗎?」
家里是有監控的。
等我不死心想要去查監控的時候,卻被告知這幾天家里的監控正好壞了。
我原本以為是林依依干的。
挺可笑的。
直到現在我心底還存有一絲僥幸。
可林頌卻沉默了。
他實在不擅長撒謊,只能干澀著嗓子開口:「依依也知道自己錯了。她一直想和你道歉,但是怕你不肯原諒她。」
我渾身的力氣像瞬間被抽干。
我費力地撐著桌角才勉強維持著自己沒有倒下去:
「我不原諒。」
我低頭,一字一句:「林頌,我永遠都不會原諒。」
「可是依依是因為你才會變得——」